這話後話未出,便被他出聲打斷:“落胎一事已是罰過你了,多提無意。”
鳳兮眸色微動,徹底噎下了後話。
自她今日歸得王府,小端王便對碧夫人的事隻字不提,而如今,他似也未有提及之意。
突然間,她想起了今日夜流暄對她說的話,問她是否對碧夫人落胎一事毫無懷疑,她當時的確是被夜流暄的話惹得有些隱隱的疑惑,而如今,小端王這般態度,她的確是更為懷疑。
待馬車終於行至宮門口時,彼時,鳳兮身子已然有些酸痛了。
整個路途上,她窩在小端王懷裡,而他則是將頭搭靠在她肩頭,臉也埋入她的發絲裡,無聲無息的仿若睡熟,使得她渾然不敢多動,顧忌著將他惹醒。
“王爺,七夫人,宮門口到了。”車簾外揚來一道恭敬的嗓音,是那王府車夫的。
鳳兮按捺神色,輕輕推著小端王,緩道:“王爺,王爺?”
這話一出,小端王終於是將頭從她的肩頭立了起來,環在鳳兮身上的手也慢悠悠的鬆開。
“走吧!”他慢騰騰的道了一句,嗓音果真有些睡過後的朦朧低啞。
鳳兮點點頭,然而目光掃到他微亂的發絲與衣袍上的褶皺,她怔了一下,隨即一把拉住了正要往車外挪動的小端王。
小端王頓住身形,側目望她。
“王爺的頭發與衣袍亂了,容鳳兮幫王爺整理一番。”鳳兮平靜道,說著,見小端王眸子裡若有無意的滑出探究深邃之色,鳳兮咧嘴朝他一笑,燦如夏花。
嗓音一落,也不顧小端王點頭答應,她帶著傷疤的纖細指骨已是先行朝小端王的頭發探去。
待為小端王整理好冠發,鳳兮指尖滑下,開始整理小端王胸前那些因著她方才的倚靠而出現的大量褶皺。
突然間,小端王捉住了她的手,目光朝她手上的傷疤打量:“你這手上的舊傷應是當日所受的夾指之刑而來,這些大大小小的新傷又是從何而來?”
鳳兮怔了一下,隨即燦然一笑:“鳳兮不小心弄的。”
說著,欲將手從他的掌心抽離,哪知他卻握得有些緊,饒是她用了力,竟也未掙脫開。
她略微訝異的再度抬眸朝小端王望著,不料他正深眼望她,那眸底深處的堅持與探究之意,倒是令鳳兮無奈。
“說吧,你這些傷從何而來?”他又慢悠悠的問。
鳳兮眸色微動,隨即坦然道:“昨日夜公子生辰,鳳兮便下廚為他現學現做了一桌子菜。這些傷,便是在練習切菜時割傷的。”
小端王半晌無言,惟獨盯著她的目光深了幾分。
突然間,他鬆開了她的手,薄薄的唇瓣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喜歡夜府主子?”
鳳兮搖頭,隻道:“鳳兮是王爺的妾。昨日為夜府主子做菜,也不過是答謝他的救命之恩。”
小端王輕笑一聲,俊美的麵上頓時滑過一道一閃而逝的滿意:“是啊!前幾日你傷勢嚴重,若非夜府主子出手相救,你自然不能這般完好的出現在我麵前,答謝他是應該。嗬,改日有空,我再隨你一道去為夜府主子道聲謝。”
鳳兮心底一怔,麵上的燦笑卻是不變。
她朝小端王點點頭,隨即又要伸手去理他衣上的褶皺,他卻是再度拉住她的手,隻道:“不理了,待入了宮中換一身便可。”
說著,朝鳳兮溫潤一笑,拉著鳳兮便朝馬車外挪去。
這宮中,鳳兮曾來過一次,然而那唯一的一次,卻是因坐了禦花園的草坪,隨即被人以此為噱頭罰了板子。
她知曉宮中有位‘主子’對她極其不滿,是以,此番入宮,她越發的小心戒備。
一路上,皆是小端王牽著她而行,花徑長廊,隻要有宮奴見著他們,皆彎身行禮,模樣恭順。
不多時,她被小端王拉著入了一座宏偉的殿宇。
殿宇內擺設精致,焚香縷縷,宮奴一二,但對小端王皆是畢恭畢敬。
小端王倒是無所顧忌,甫一入殿,便出聲朝殿內的宮奴吩咐:“替我尋件衣袍來!”說著,目光朝鳳兮身上那件緞麵的白裙掃了一眼,又道:“將櫃子最底下那套的金緞紅裙也拿來。”
殿內的兩個宮奴皆是一怔,呆愣的目光紛紛朝鳳兮掃來,其中一宮奴愕道:“主子那件金緞紅裙,不是一直都想送給東宮太……”
鳳兮眸色一怔,側耳細聽。
“我多日不曾回這寢殿,你們是連規矩都懈怠了?”然而就在此際,小端王輕笑一聲,出聲打斷了那宮奴的話,他那嗓音誰說溫和慢悠的,但卻沾了威脅與冷意。
那出聲的宮奴臉色一白,忙垂眸下來:“奴才不敢。”說完,與另一個宮奴忙跑入了內殿。
鳳兮靜默不言,眼睛一直都彎彎的,麵上笑容清洌而又乾淨,隻是,她眸中那一閃而逝的複雜,卻是泄露了她沉雜的心思。
這時,小端王拉著她在殿中的軟榻上坐下,溫和的問:“這是我以前為皇子時的寢殿。自打前些年被封為王,便搬了出去。”
鳳兮點點頭,隨即轉眸朝周圍一望,而目光所及之處,無一不是精貴奢華。
以前便聽說小端王乃南嶽皇帝最是寵愛的皇子,如今瞧這小端王寢殿的妝扮,著實精貴大氣,名副其實。
“你可是覺得這寢殿美?”見鳳兮一直打量著周圍,小端王溫言笑問。
鳳兮點點頭,目光落在不遠處牆壁上那一副精致的山水墨畫,隻道:“奢華精貴,大氣而又清雅。”
小端王輕笑一聲,若有無意的問:“比起江南夜府中的四殿呢?”
鳳兮怔了一下,隨即回眸朝小端王望來,燦然一笑:“鳳兮隻入過夜府的東殿,隻覺東殿外觀大氣,但裡麵卻是簡樸得緊。是以,想必江南四殿,自是比不上王爺寢殿的奢華。”
小端王眸色微微一深,淡笑不語。
這時,那兩名宮奴自內殿跑出,雙雙手捧一件袍子。
待他二人跑近,未待他們言話,小端王便伸手拿過其中一名小廝手中的精致白袍,隨即又將另一宮奴手中的金緞紅裙遞至鳳兮麵前,隻道:“換上。”
鳳兮垂眸將他遞來的金緞紅裙打量一眼,眸色刹那滑過驚豔,隻見這衣裙皆以金絲鑲邊,上麵那一縷縷精致的繡紋,著實是細致好看。
這是她見過最好看的衣裙,然而,此番她卻不敢穿,僅是按捺神色,稍稍垂眸,朝小端王道:“王爺,這衣裙太過貴重,鳳兮就穿身上這身衣裙便好。”
她身上這件,是昨日夜流暄在街上成衣鋪子裡親自替她挑著並讓老板娘送來玉器鋪內的衣裙,這衣裙雖比不上小端王手中那件那般精貴奢華,但也算得上是質地上乘,甚好的了。
“換上吧!”小端王目光朝她身上的衣服一掃,再度溫和的道。
嗓音一落,他已是將抵在鳳兮麵前的衣裙塞在了她的手裡,又道:“去內室換吧!”
隨即,他也不顧鳳兮反正,轉身便行至不遠處的花竹屏風後開始換衣。
鳳兮無奈,眉頭褶皺一團,沉默。
立在一邊的兩名宮奴也怔了怔,雙雙對視,皆想出聲勸鳳兮換上,奈何終究是沒出聲兒。
不多時,小端王已是自屏風裡出來。
他換上了那件精致白袍,寬袖上有淡青色的翠竹,腰間玉帶奢華,加之他玉冠俊麵,整個人看起來風華萬千,果真稱得上公子如玉。
鳳兮盯著他打量,目光有錯刹那的呆滯,僅是片刻,她便急忙挪開目光,而同時間,小端王也已立在了她麵前,先是一手拿過她手上的金緞紅裙,一手牽住她的手腕,拉起她便朝內殿行去。
鳳兮驚了一跳,忙按捺神色的輕問:“王爺這是做何?”
小端王並未理會,直將她拉入內殿。
鳳兮眸色當即一沉,待被小端王拉入內殿,才見內殿紗幔飄垂,焚香隱隱,然而,她卻一眼就掃到了那不遠處的雕花大床,且看小端王的勢頭,竟是拉著她朝那大床越行越近。
二人甫一至床邊,小端王終於駐足下來,轉眸朝她笑得溫潤諧和。
“既然鳳兮不願自己換,那我便親自為鳳兮將這套衣裙換上。”他如此言道,嗓音溫和至極,透著幾許親近之意。
鳳兮心頭一跳,麵上卻是朝他笑著,依舊推辭:“王爺,鳳兮就穿身上這件便好。”
說著,欲掙開他的手。
小端王則是手一緊,分毫不容她掙脫,隨即先是將另一隻手上的金緞紅裙放於大床上,轉而伸手刹那間拉開了鳳兮的腰帶。
腰帶霎時散落,鳳兮衣襟大開,露出了裡麵雪白的褻衣。
鳳兮臉色一變,第一反應便要伸手捂住,奈何小端王卻是極為強勢的將她身上的外裙一剝,霎時將她脫得僅剩褻衣褻褲。
鳳兮終於難以淡定,又驚又慌,麵上也滑出羞膩之色,驚急之下,忙道:“王爺,鳳兮換,鳳兮自己換!”
她終於妥協,同意自己換上。
可小端王卻朝她笑得溫和,隻道:“我已除了你的外裙,都到這地步了,還是由我親手代勞為鳳兮換裙吧!”
說著,見鳳兮眉頭緊蹙,慌張的欲拒絕,小端王輕笑一聲,又道:“再者,我本是你的夫君,為你換衣描眉,也便是你我夫妻二人的春閨之事罷了,鳳兮在我麵前,有何不好意思的?”
聞得這話,鳳兮眸色一顫,頓時按捺心底的複雜湧動,安分了下來,隨即隻道:“那便有勞王爺了。”
嗓音低沉而又飄渺,暗含僵硬。
小端王淡笑不語,卻鬆了她的手,隨即抖開床榻上那件金緞紅裙,親自為鳳兮穿上。
打理褶皺,係好那條綴了不少明珠的腰帶,待做完一切,小端王朝鳳兮打量幾眼,略微滿意的溫和道:“這衣裙穿在鳳兮身上,倒是好看。”
鳳兮神色忽明忽暗,最後朝小端王燦然一笑,“多謝王爺賞衣。”
小端王笑著牽住鳳兮的手,隻道:“你乃我的妾室,賞賜你衣裙自是應該。”說著,嗓音稍稍一頓,又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先去禮殿候著。沒準這會兒,我那頑劣的胞妹與夜府主子也至了禮殿,到時,也可趁機與他道一聲謝。”
小端王這話說得漫不經心,然而鳳兮卻驟然變了臉色,但僅是刹那,她便斂住了麵上的複雜,隨即漫出一抹燦然清洌的笑。
今夜宴會,芸羅公主也夜流暄也會在場?
是了,宮中國宴,芸羅公主與準駙馬又豈會不在?另外,前日遇上東臨墨池,還聞說東臨欲與南嶽之國和親,想必今夜的國宴,怕也是東臨墨池給東臨國挑選和親公主的盛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