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淡漠收心,離開7(2 / 2)

妾心如冰 卿新 9659 字 9個月前

顧風祈瞅他幾眼,隨即懶散隨意的朝身後的竹子一靠,慢騰騰的念叨幾句,不料不遠處揚來一道驚喜喚聲:“風祈哥哥!”

顧風祈到嘴的話一噎,眼角一抽,當即自地上站起,朝蘇衍道:“你這小妹,委實可愛,當然,也僅限於可愛。”

嗓音一落,他頓時飛身而去,明藍的衣袍在空中揚起瀟灑的弧度,加之又姿態閒雅,惹得地上那一手抱著幾件披風,一手端著一盤糕點的芙兒,微微仰頭,看癡了眼。

冷風入骨,竹枝簌簌,周圍氣氛似乎莫名的淒然了幾許。

這廂的鳳兮,則是一路被夜流暄攬著回了她所住的屋子。

屋內的檀香未曾燃儘,依舊淡香隱隱,怡人鬆神,隻是屋中角落那隻爐子裡的火苗熄儘,倒是使得屋子冷了不少。

自入得屋子,鳳兮便被夜流暄推至軟榻坐定,而他則是坐在桌邊,淡眼觀她。

鳳兮一聲不吭,也不願迎上他的目光,隻是將目光落於彆處,兀自靜坐,開始發呆。

屋中氣氛靜默良久,不遠處的夜流暄終歸是出了聲:“這幾日身子好點了?”

鳳兮不言。

他默了片刻,似是未惱,再度出口的嗓音依舊清冷如常,並無怒意:“那蘇衍並非好東西,莫要再與他來往。”

說著,默了片刻,嗓音越發的淡漠幽綿:“他前幾日便差人劫你為人質,你若是聰明,自該知曉他不過是在利用你。”

鳳兮勾唇冷笑,終歸是回了話:“蘇公子再不好,但也不曾想過要鳳兮的命。鳳兮倒是覺得,蘇公子坦率真誠,乃值得一交的朋友。”

說著,抬眸望他,方巧迎上他清冷的目光,她笑得極冷極淡:“夜公子這回上這華山之巔,可是當真想幫蘇公子?”

夜流暄冷道:“若不是呢?”

鳳兮並無詫異,他這答案,也算是在她意料之中。

夜流暄曆來清冷,何時見過他當真與人合作過了?縱然是以前將她送給小端王,表麵上看似合作,然而最後,小端王不也是深陷深宮,難以逃脫嗎?

不得不說,蘇衍著實是心急,亦或是疾病亂投醫,竟是招惹上了夜流暄。萬一夜流暄當真心思有異,蘇衍這回無疑是引狼入室,惹禍上身。

一想到這些,鳳兮心底暗暗一歎,雖有幾分擔憂蘇衍,但終歸是無奈。

這時,不遠處再度揚來夜流暄的嗓音:“怎不說話了?怕我害了蘇衍?”

說著,他起了身,足下步子緩緩朝鳳兮而來,直至在鳳兮麵前站定,一雙墨眸居高臨下的觀她:“你與那蘇衍不過才相識一日,此番竟擔憂他了?”

鳳兮挪開目光,隻道:“鳳兮並未擔憂。鳳兮自身都難保,豈有精力擔憂他人!我隻是想說,蘇公子是好人,夜公子若當真無心幫他,便放過他。”

“江湖險惡,你懂什麼是好人與壞人?”夜流暄清冷的嗓音越發的低沉,那慢騰騰人的腔調透著幾許毫不掩飾的諷刺。

“鳳兮的確是分不清好人與壞人!但對於濫殺無辜之人,鳳兮還是知曉那並非好人所為!”鳳兮淡道,麵上毫無一絲懼色。

夜流暄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著她轉過來盯著他。

他清冷深邃的目光迎上鳳兮的,極為緩慢的問:“濫殺無辜之人?你是在說我?”

他話語清冷,然而那絲絲威脅之意卻是不曾掩飾。

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鳳兮驀地朝他冷笑,竟是道:“夜公子既然知曉,又何必問出來!”

說著,眼見他眸子稍稍一眯,精致清俊的麵容露出幾許森寒,鳳兮唇上的笑意不變:“夜公子若是怒了,依舊可以現在就捏碎鳳兮的下巴,捏碎鳳兮的脖子!反正,夜公子總是喜歡這樣,不是嗎?”

“你近日倒是越發的不怕死了!”夜流暄目光一沉,冷哼一聲,然而捏在鳳兮下巴的手卻是未曾用力。

鳳兮心頭冷笑,倒是未料到他竟還忍得住不教訓她。

她將視線挪開,按捺神色,隻道:“鳳兮怕死!隻是,鳳兮看得開了,明知逃不過,鳳兮便不想逃了。”說著,似是想到了什麼般勉強輕笑一聲:“隻是,夜公子若是當真有心要鳳兮的命,倒是得儘快。要不然,萬一哪天鳳兮不在了,夜公子便沒機會了。”

“你這又是想求死了?”夜流暄抬高她的下巴,逼著她迎上他的目光。

鳳兮艱難的搖搖頭,半晌才自嘲道:“若是鳳兮不想求死,夜公子能饒了我?”

夜流暄深黑的目光在她麵上凝望良久,隨即才慢騰騰的鬆開她的下巴,眼見著她的下巴被他捏得泛了紅,他眸色微動,眉頭也是一蹙,清冷淡道:“你若安生呆在我身邊,聽我的話,我自是不會為難你!”

鳳兮怔了一下,心底冷笑開來。

他竟是又說了這話呢!

這倒是委實好笑了,他常常說隻要她安分守己,他便不會為難她,然而每當遇上什麼了,他也總是會無情的為難她。

就連上次蘇衍的屬下們說是要用她換芸羅公主與伏溪,她當時也是安分的呆在夜流暄身邊,也是安分守己,可夜流暄,不是仍將她推出去了嗎?

憶起這些,鳳兮臉色微微泛白,唇瓣上的笑意卻是格外的自嘲而又冷冽。

她未再言話,僅是低低的垂著眸,兀自跑神。

夜流暄立在她麵前,一直未有動靜,但即便不抬頭,鳳兮也知他在看著她,盯著她!

沒準,他又在想什麼利用她的法子了,沒準,他還想著壓榨她,亦或是,他又想著拿她去換什麼了呢!

心思沉雜,越想得多,越有些萬念俱灰,冷諷嚴烈。

不多時,夜流暄突然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長臂朝她一攬,竟是突然間將她攬在了他的懷裡。

他似是有些喜歡與她這般接觸,鳳兮如是想著,雖嘴角的冷意極深,但這回,她卻莫名的未有掙紮。

他的懷著實不夠溫暖,不夠寬厚,甚至,危機四伏,不夠安全。

以前的以前,她也曾眷戀過他的懷,眷戀過他身上淡淡的蘭香,隻可惜,時過境遷,待經曆得多了,被傷害得多了,他給她的懷抱早已是冷如硬石,亦或是尖刀重重,沒準哪個時候不注意,她便會在他懷裡被刺得體無完膚,滿身骷髏。

“我並不想你與我賭氣,你該是知曉的!”這時,夜流暄在她耳邊慢騰騰的出了聲,清冷的嗓音倒是極為難得的帶著幾許莫名的低沉與無奈。

鳳兮心底冷笑,不言,身子也靜靜僵著,也未伸手推開他。

氣氛緘默片刻,他再度出了聲:“今日見你精神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我心情微暢,你若聰明,便莫要在這時候惹我生氣!”說著,他的手撫上了鳳兮的頭發,動作稍稍有些輕:“明日,我便帶你去見少林方丈,讓他為你把脈施針,到時候,你便不會再受病痛所擾了。”

說著,又莫了片刻,忍不住補了句:“你放心,我會治好你的。”

聽得這席話,鳳兮心底猶如冷水澆灌,涼到了心底。

果然如顧風祈所料的那樣,夜流暄當真懷疑了呢!他當真懷疑她身上的病痛有異,是以便想讓少林方丈為她把脈驗證了呢!

心一冷,一疼,鳳兮忍不住伸手稍稍捂住了心口,隨即稍稍合了眸子,靜靜窩在他懷裡。

那所謂的心如死灰,自嘲低黯的感覺,她早已習慣,如今再受著這煎熬,她也再度能忍受下去。

隔著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楚感覺到夜流暄胸腔內沉穩的心跳,隻可惜,隻可惜呢,縱然她與他的心離得這般近,可一個想殺,一個想逃,這天與地的差距,這殘酷陰狠的差距,著實太可笑,太可笑了。

夜流暄終歸是未再言話,僅是靜靜的攬著她。

鳳兮沉默良久,才稍稍主動伸手環上了夜流暄的腰,待察覺到他身子稍稍一僵時,她勾唇淡笑,低聲喃道:“流暄。”

她再度喚了這個名字。

雖然潛意識裡不想再與他靠近,即便在稱呼上都不願妥協,不願靠近,可如今,她仍是喚了。

想必,若不出意外,這該是她最後一次喚他才是。待得明日,無論成敗與否,無論是存活還是粉身碎骨,此生她與他,終不會再見。

“嗯!”本以為夜流暄不會理她,奈何她的喚聲一出,夜流暄身形越發的僵硬,手臂也將她摟得更緊,甚至還屈尊降貴般柔和了語氣,極為難得的朝她應了一聲。

鳳兮睜開了眸,眼裡滑過幾道波瀾,但片刻,她神色再度平靜無波,淡默一片。

“當日在姚府的狗屋,鳳兮便該殞命,是你出手改變了鳳兮命途,讓鳳兮得以活到今日。但若是時間能夠回到從前,若這世上當真有後悔藥,鳳兮寧願……當日未曾遇上你!”她默了片刻,才慢騰騰的出了聲。

見夜流暄沒出聲,但整個人給她的感覺,無疑是冷意浮動,煞氣重重。

他怒了。

鳳兮如是想著,自嘲一笑,又道:“我那日便說過的,我卑微低賤,膽小怕事,我當不來你眼中的‘鳳兮’的,我隻是姚府中寄人籬下的姚七月,我沒有什麼大誌的,我隻是想好好活著,如是而已。既然如今連性命都無法掌握在自己手裡,連性命都得成為你們棋盤上賭博的棋子,如此,我也會累,會支離破碎的。你也許不知,我曾經也努力過的,也努力的想聽你的話,想為你辦事的,可我每次還未真正做事,你們便已將我的後路設計好了,就等著我往下麵踩,然後滿身泥濘,然後體無完膚。我也一直都對你敬重的,一直都喜歡與你親近的,可我也不知道為何在一次次的受傷與絕望後,我卻忍不住開始恨你了。我不想恨你,真的。我連姚府之人都不恨,所以也不想恨你。可我,可我還是懦弱了,我真的做不到忘了你對我所做的一切!”

說著,嗓音越發的低沉:“皆說受人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受你恩惠,雖沒能力報,那我便努力的消卻心底對你的恨。你若還想利用我什麼,一定要儘早了,我,我不是一直都那麼堅強,不是一直都有幸活著的,沒準哪一天,我就真不見了,到時候,你想利用也利用不成了。”

說著說著,大抵是憶起太多的往事,心底那塵封著的悲戚如泄閘的水,洶湧而來。

鳳兮眼睛也跟著一酸,視線也突然有些模糊。

她忙將臉有些柔弱的邁入他的懷裡,雖強忍眼睛的酸澀,但終歸是忍不住落了淚。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哭了!

以後的以後,她將再也不會哭,也不會與他有何瓜葛了。

夜流暄這個名字,便要在今日徹底離彆,徹底的了斷,徹底的擊碎,徹底的自她的骨肉上剝離,刮除!待到明日,她便再也不要記得這三字,再也不要記著他,這樣,她以後也能更好的生活,亦或是,無牽無掛的赴黃泉。

夜流暄這回靜默無聲,身形僵硬不堪,環在鳳兮身上的手臂竟有幾分破天荒的顫。

鳳兮冷笑著。

本以為他會怒不可遏,會當場再度捏著她的脖子,不料他竟是這般反應。

她不會認為他這是在隱忍,在仁慈。

她隻會猜測,他此際是不是當真在想如何利用她,如何處置她,從而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一直都是這樣殘酷陰狠之人,不是嗎?

屋內寂寂,緘默中透著幾許淒涼與暗沉,仿佛空氣連都被凝固住了,壓抑而又窒息。

夜流暄緊緊禁錮著鳳兮,不言,亦不曾有半分的鬆懈。

大抵是時辰太久,鳳兮不由徹底放軟了身子,窩在他懷裡閉眸,不多時,竟已是沉沉睡去。

鳳兮此番睡得沉,甚至不曾做夢,難得的安寧。

待再度睜眼,隻見窗外光線明亮,屋內暖和如春。

“醒了?你這一覺倒是睡得久,此際已然第二日的早晨了。”這時,耳畔傳來一道略微低沉的嗓音,鳳兮雖熟悉,但又覺陌生,隻因他此際的嗓音,並未有常日裡攜帶的清冷,反而是增了幾許剛睡醒般的朦朧磁性。

扭頭一望,她不出所料的望見了夜流暄那張臉。

清俊風華的容顏,眸眼精致,他那烏黑的墨發儘數鋪在枕上,有幾縷,甚至被她枕在了頭下。

此際,她正窩在他的懷裡,與他姿態親昵,手也不知何時正環在他精瘦的腰身,整個人顯得格外的溫順柔和,無半點疏離。

鳳兮眉頭一皺,目光一冷,僅是刹那,她的溫順與柔和在她掙紮著坐起身時便完全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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