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怔了幾怔,神色有過刹那的沉雜與冷冽,但僅是片刻,她便斂住了所有心緒,在抬眸朝慕容青望來時,她卻是勾了唇,彎了眼,柔順溫和的低道:“不是要入宮嗎?青竹還是莫耽擱了,快些去吧!”
慕容青笑笑,點了頭,這才轉身,翻身上馬,策馬離去,隻是在馬兒奔出不遠後,他突然扭頭回來,朝鳳兮文雅而笑,微扯著嗓子吼了句:“鳳兮,我明日再來看你。”
話落,他的身影已是遠去,留得聲音回蕩。
鳳兮立在原地,臉色冷了半許。
這等離彆場景,雖有幾分惜惜的氛圍,然而這心頭之感,終歸是差得離譜。至少,慕容青離去,她心底無半分惜彆,反而是隱隱鬆了口氣。
她不會認為他在這麼快的時間裡便喜歡上了她,她心底早是心知肚明,若非她不是睿老王爺的外孫女,他又豈會對無才無貌的她這般在意?
憑著這兩日的接觸,她已是知曉這慕容青並非風流好色之人,他今日能這般‘動情’的朝她落下一吻,再像有情人之間惜彆那般策馬而去,氛圍是烘托對了,隻可惜,她卻無半分動情。
不得不說,難怪慕容青甚得女子喜歡,他文雅端然,若真稍稍對一名女子好,這世上,怕也沒多少女子能招架得住!
心緒湧動,鳳兮臉色也越發的低沉。
“孫小姐,外麵風大,還是先回屋吧!”正這時,立在她身後的兩名婢女恭敬的出了聲。
鳳兮回神,按捺神色的伸手攏了攏衣裙,正要轉身,然而就在這刹那,眼風卻突然掃到一人策馬而來。
因著策馬之人一襲白衣,太過刺眼,鳳兮心底驀地一緊,瞳孔一縮,身形也靜立在原地,定定的望著。
待那人越來越近,鳳兮心底今早壓抑著的怒意終歸是慢騰騰的湧出。
熟悉的單薄白袍,熟悉的傾世容顏,熟悉的清冷麵容,這人委實俊逸風華得令人著迷,皮囊也是時間傾世無雙,然而鳳兮卻不沉迷,不癡癡,清秀的麵上越發的冷冽惱怒。
這人昨夜不聲不響的在她屋中過夜,今兒竟敢單槍匹馬的來了?
她眼睛稍稍一眯,身形巋然不動,但目光如刀。
那人一直策馬而來,越來越近,鳳兮本以為他會精準的停在她麵前,不料他手中的韁繩一鬆,坐下的馬兒更是肆無忌憚的朝她衝來。
鳳兮怔了一下,立在她身側的兩名婢女卻是驚白了臉!
“孫小姐小心!”她們皆是驚吼,慌張的要伸手拉鳳兮,然而卻是來不及。
鳳兮冷冽的目光終歸是呆滯驚愕了半許,沒料到這夜流暄竟是敢在這睿王府策馬撞她,眼見閃躲不開,她忙閉了眼,然而僅是刹那間,一道長長的皮鞭迅速卷上了她的腰身,將她騰空卷上了他的馬。
驚愕之中,鳳兮抑製不住的驚叫出聲,然而就在這刹那,身下的馬兒頓時停住了身形,險險立在那兩名臉色死白的婢女們麵前。
眼見馬兒停了下來,婢女們軟倒在地,滿麵後怕,而那些立在大門兩側的守門小廝則是回過神來,紛紛圍攏馬匹,朝馬背上的傾世男子威脅道:“何人膽敢在睿王府撒野!快些放了我們孫小姐!”
他們本是睿王府大門處的侍衛,因著睿老王爺身份極貴,是以他們這些睿王府的侍衛也算是威風八麵。常日裡誰人膽敢在睿王府門前撒潑,他們僅需喝斥一言,便能將對方震懾住,然而今日麵對這馬背上的男子,他們縱然是出口威脅,那馬背上的白衣男子卻是未朝他們望來一眼。
他們臉色齊齊一變,惡狠狠的瞪著馬背上的白衣男子,正要將其拉下馬背,不料手還未碰到他半分衣袂,便被他手中的長鞭儘數抽中腿骨,整個人都被掀翻在地!
霎時間,哀嚎一起,睿王府的幾名守門侍衛疼得在地上打滾,狼狽至極。
見狀,鳳兮白著的臉再度怒意橫生,扭頭便朝對方那張近在咫尺的麵容怒瞪,冷沉沉的道:“夜流暄,你莫要太過分!這裡是睿王府,不是你南嶽的攝政王府!”
“惱了?”夜流暄俊逸風華的麵上不染任何情緒,連帶嗓音都清冷如常,平寂得宛如幽穀裡的冷風,卻無端端的給人一種壓抑冷冽之感。
鳳兮卻是不怕,世人皆道這夜流暄是魔頭,然而她對他再熟悉不過,也莫名的對他不存太多的懼意。
於她而言,鬼門關早已不足為懼,性命之危也太過熟悉,是以,即便惹怒這夜流暄,也不過是廢了一條命罷了,而她鳳兮,早已嘗遍死亡之感,再多這次,也無太大畏懼。
“的確是惱了。若彆人這般對你,不惱?”鳳兮坦然冷道,嗓音一落,落在他麵上的目光越發淡漠疏離,又道:“放我下去!若是讓我外祖父見了,沒準會對夜公子不利!”
他微微一笑,容顏傾城四絕,亦如花開,惑人心智。
鳳兮目光有過刹那的微緊,待迅速回神,便見他已是斂住了麵上的淡笑,清冷的嗓音亦如平常,但卻莫名的增了幾許不屑與危意:“你以為,睿老王爺當真能威脅到我?”
鳳兮神色一變。
他再度稍稍勾動薄唇,整張麵容完美如華,卻又慢騰騰的道:“你乃我蒼月宮之人,睿老王爺擅自撮合你與東臨鎮國將軍,他這般不將我放於眼裡,你以為我夜流暄……會善罷甘休?”
“你想怎樣?”鳳兮嗓音一緊。
他則是慢騰騰的反問:“你認為我會如何?”
說完,一雙精致的眸子深眼鎖著鳳兮,那種突來的認真與凝視之感似是要看透鳳兮的內心。
鳳兮故作淡定的避開他的目光,冷漠出聲:“我知夜公子不可小覷,但這裡是東臨,終歸不是南嶽。夜公子此番來這東臨西桓,不正是為了與東臨結盟?”
“看來這些日子,你倒是有些長進。隻不過你倒是猜錯了,我來這東臨,並無意拉攏東臨!我若想得到東臨相助,何須拉攏,自己動手降伏整個東臨,江山易主,倒是更省心。”他慢騰騰的道,嗓音清冷如許。
說完,不待鳳兮消化他的話,他目光清冷銳利的朝那兩名軟坐在地上的婢女望去,又道:“進去與睿老王爺說,就稱你們孫小姐被我夜流暄借走,明日一早,自當歸還!”
鳳兮回神,氣得臉色青白:“夜流暄,你莫要太過分!”說完便開始掙紮著要不顧一切的跳下馬。
奈何夜流暄一手將她摟緊,一手猛地勒住韁繩,調轉馬頭之後,便策馬而去。
迎麵的冷風拂來,涼意刺骨。
鳳兮坐在夜流暄身前,冷得直發抖,雖後背抵觸著他瘦削的胸膛,然而卻無半分暖意。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策馬。
她從未料到,像他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仙逸之人,竟會勞神勞力的親自策馬。在她眼裡,這夜流暄傲然風華,時時都該是乘坐馬車,滿身華貴與雅致,偶爾風動掀了車簾,展露絕世之顏,惹得道路兩側之人頻頻側觀。
這人委實高貴,卻也委實冷狠,也本該是受人仰視,受人恭敬,不落凡俗。
她倒是極想知道,像他這樣冷硬仙逸得不似凡人的人,終歸有無真正的軟肋,有無方寸大亂,亦或是慌手慌腳之際!
“你要帶我去哪兒?”心緒交織沉雜,鳳兮忍不住扯聲問了一句。
身後之人並無半句回話,清冷疏離姿態儘顯。
鳳兮無意再問,遂安靜下來,奈何馬背顛簸,加之冷風刺骨,她身形再度發僵發抖。
正這時,夜流暄騰空將她甩坐在了他的身後,鳳兮驚得雙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彼時,冷風被他瘦削的身形擋住不少,然而鳳兮卻未曾關注,僅是目光朝周圍一掃,頓時想提氣從馬背上飛躍而下。
然而這想法剛一萌生,卻被夜流暄毫不留情的一語破碎:“你若敢跳下馬,我便屠了睿王府。”
鳳兮一怔,身形終歸是再度一僵,無法挪動半分。
這人曆來冷狠無情,手段高明,他若真下了狠心,睿王府縱然有力抵抗,卻也會狼狽不堪。
“夜流暄,你究竟想怎樣!”鳳兮惱得再度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