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這話一出,他再度一反常態的沒出聲,反而是加快了策馬速度,於街道之上很橫衝直撞。
這時,街道上的行人並不少,紛紛震驚躲避,不少人與馬兒險險擦肩而過,差點就被踩在了馬蹄之下。
然而縱是如此,夜流暄策馬速度並未有分毫的減退,速度依然驚人。
鳳兮臉色已是發緊發白,終歸是捉緊了夜流暄的衣角,朝他道:“夜流暄,你是想讓馬踩死人嗎?”
夜流暄這回卻是清冷出聲:“踩死了又如何?在你眼裡,我不就是視人命為草芥之人?”
鳳兮心底驟然一沉,此番卻是不知該如何回話,然而就在這空擋,前方頓有驚叫,鳳兮側身一望,便見前方不遠正有名背著菜簍的佝僂老人。
那老人已是嚇呆,立在街道中央渾然挪不開一步,鳳兮臉色慘白,心底驚痛,本能的將臉埋在他的後背,雙目緊閉,淒淒急吼:“停下,你停下!”
千鈞一發之際,馬兒頓時一聲嘶鳴,隨即馬背後仰,使得鳳兮差點就要摔落下去。
幸得她慌亂的伸手緊緊的環住了夜流暄瘦削的腰,才險險在馬背上坐穩。
馬兒終歸是停了下來,風聲驟然一停,詭異而又壓抑。
鳳兮半晌才敢睜開眼,歪著身子一望,才見馬頭前方正立著那名老人,而此際,那老人臉色依舊呆滯,滿眼驚愕。
“滾開!”正這時,夜流暄清冷出聲。
那老頭卻是未動,似是回不過神。
鳳兮心底又是一緊,生怕那老人會惹怒夜流暄,遂緊著嗓音出聲:“繞,繞過他吧!”
極為難的的,夜流暄並未嗤諷她的仁慈,反而是沉默了片刻,便當真勒馬繞開了那呆愣失神的老人,繼續往前。
一場驚駭便這般過去,順利得令鳳兮都有些震驚。
待馬兒奔得遠了,她不由扭頭一望,見那佝僂老人已是軟坐在了地上,背影顫抖而又恍然,卻也是從鬼門關擦肩而過,險險撿了一條命。
回神時,鳳兮再也不眼,目光朝夜流暄清冷的背影盯了一會兒,卻也未再鬆開他瘦削的腰,僅是沉默。
迎麵的冷風被他全數擋卻,鳳兮坐在他身後,未受冷風太大的波及,然而即便如此,她孱弱的身子依舊冷得發顫,不料夜流暄已是停下了馬,待她略微詫異之際,他已是乾脆的下了馬,一聲未言便轉身而行,徑直入了街邊一家商鋪。
鳳兮忍不住朝那商鋪一望,才見那是一間成衣鋪,目光順著那打開的屋門一望,隻見裡麵的掛著的成衣件件精致。
而那滿身修長瘦削的夜流暄一入店內,便徑直取了一件掛著的披風,隨即朝掌櫃扔了一錠銀子,不及掌櫃反應,已是踏步出了店鋪。
鳳兮目光朝他身上單薄的白袍望了一眼,滿麵冷諷。
這人終歸是察覺到冷了?
記得以前在南嶽之時,漫天冰雪,這人也僅著一身單薄的白袍,風華絕佳,而當時,他並非如今這般瘦削,精致容顏終歸是有幾分血色,而今的他,卻是纖瘦得厲害,連容顏都無半分血色,更無半許情緒,如今的他,無疑是冷意逼人,不怒自威,無端端的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疏離與冷漠。
“本想放你一馬,但你卻是未逃。”正這時,他已是立在了鳳兮麵前,抬眼淡洌的觀她,那深黑的眸底聚集著幾分淡色,掩不住那半許的不屑與鄙夷。
他又在鄙夷她了。
鳳兮回神,心下懊惱而又冷然。
她的確是笨了,方才那般好時機,竟是顧著看他,卻沒顧著逃跑,不得不說,這人總能將她的心拿捏得當,算計得當,隻不過她卻發誓,有朝一日,她定會脫離這人的鼓掌間,令他防不勝防。
按捺神色,鳳兮並未回話,僅是將目光落向一邊。
夜流暄翻身上馬,依舊是坐在了鳳兮的前麵,姿態迅速而又清逸。
僅是刹那,一件貂絨厚實的披風落在了鳳兮身上,鳳兮驚了一下,回神朝他望來時,便見他正有些認真的為她係著披風的衣帶。
鳳兮神色驟然一變,沒料到這件貂絨披風竟是為她所買,她蒼白的麵容有過刹那的僵硬,連帶目光都搖曳了半許。
“你若冷死了,倒也麻煩。”待為她係好衣帶,他深沉的目光對上了她的,薄唇一勾,如玉風華的麵上漫出半許冷色,言道出來的話也清冷如常,未有半分夾雜著的情緒。
鳳兮刹那回神,麵色再度回冷。
是她錯了。
縱是對他有半許搖曳的心情都是極錯極錯的!夜流暄冷冽無情,心思冷硬,他又怎會對她憐惜,而她又怎能莫名的對他產生半分的錯覺,錯覺他有過刹那的對她憐惜,對她好!
“是了,鳳兮若是冷死了,夜公子便利用不了鳳兮了!”鳳兮按捺神色,冷漠出聲。
他落在她麵上的目光深了幾許,卻也未言,刹那間揚鞭策馬。
馬兒突然踏蹄飛奔,鳳兮觸不及防,身形往後仰的同時,再度本能的伸手捉住了他雪白的衣袍。
一路飛奔,夜流暄這回卻是策馬有道,並未讓馬兒在路上橫衝直撞,即便速度飛快,卻也未再險險撞人。
轉眼至西桓都城的城門口時,夜流暄似是掏出了一枚令牌朝守城之兵一亮,那些人皆是臉色大變,紛紛將恭敬的立在城門兩側,任由夜流暄的馬兒四蹄踏飛,疾馳出城。
出得城門外,眼前之景終歸未如城內那般街道交錯,繁華熱鬨,反而是叢林橫生,地上灰塵四溢。
鳳兮目光發緊的朝周圍瞥著,再度忍不住出了聲:“你究竟要帶我去哪兒?”
若這人膽敢將她帶回南嶽,她便是拚儘性命,也得從這馬背上飛躍而下。
“怎麼,這回知曉怕了?”夜流暄冷言出聲,嗓音不夾雜半許感情,清冷得令人頭皮發麻!
見他依舊未有興致回答她的話,鳳兮有些急了,臉色一變,當即便要不顧一切的躍下馬。
然而就在這刹那,夜流暄拉住她的胳膊便將她騰空拉至了他麵前坐定。
沒了他後背的遮掩,簌簌冷風再度朝鳳兮迎麵而來,使得她連打了幾個冷顫。
正這時,夜流暄胸膛朝鳳兮的後背貼了上來,那種突然的貼合令鳳兮渾身一顫,不及反應,他的下顎抵在了她的肩頭,鼻間的熱氣噴打在她的脖頸,令她莫名酥麻,
“這麼久了,你不知我說一不二?你若真想睿王府落難,如今儘可……掙開我!”他道,嗓音清冷低緩,威脅十足。
鳳兮氣得咬牙,心底怒意橫生,但卻終歸是噎住了後話。
此時此際,她確實不敢掙開了。夜流暄也極準的把握住了這點,從而肆無忌憚的威脅她。
睿王府在東臨的確是權貴,但夜流暄手段陰狠,已為南嶽暗帝,睿王府想與他拚,無疑不得安生。
再者,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親人,又如何能置睿王府於險境,如何能讓自家那外祖父被夜流暄威脅著,算計著,傷害著?
她已不是以前的鳳兮了,不是總想著老天會待她好點,她如今想要的,也已不是安生立命,而是,真正的自我強大,待自己強大了,方可真正的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