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身形一顫,擠眉瞪眼滿麵艱難的朝鳳兮道:“不是老頭我不回答,是因你這些問題委實敏感了啊!老頭我若是回答了,怕是要遭殺身之禍了。”
說著,狂飲了幾口茶,丟了茶壺便急急開溜。
眼見老頭迅速竄出了屋門,那奔命的姿態倉惶而又踉蹌,鳳兮臉色青白交加,心底更是複雜橫生。
本是些舊事,奈何卻沒人會真正告知她。
自家外祖父的顧慮,她自然體諒,隻是,這長白山老頭倒是貪生怕死,委實令人不快了。
日子一閒暇,鳳兮讓人備了不少藥材放入屋側的偏房,自己則是在屋中開始研製不少毒丸毒粉,待聞說送入偏房內的藥材皆帶毒,可是將睿老王爺嚇得不輕,親自跑至偏房屋外敲門,倒是被鳳兮三言兩語勸走。
這日,慕容青果真沒再來這睿王府,待正午過後,鳳兮出偏房用午膳時,才聞婢女掙紮片刻後建議道:“昨日睿王府遭遇襲擊,鎮國將軍府也受人襲擊。慕容將軍斷了一腿,如今正於府內休息,孫小姐可要差人送點補品過去?”
大抵是鳳兮這兩日與慕容青走得近,是以婢女才有此建議。
然而鳳兮聞得這話,卻是愣了一下。
她沉默片刻,隻是道:“不用了。”說完,眼見婢女們微愕,她淡道:“我親自去!”
既是拉攏人,自然得親自去,即便昨夜顧風祈說慕容青野心泛濫,但正是這樣的人,才鋒芒畢露,才最有本事與旁人對抗,不是嗎?
此番出府,鳳兮明說是去探望慕容青,眼見自家祖父那驚愕且欲要阻止的模樣,鳳兮隻溫順而笑:“外祖父不是想鳳兮與慕容將軍在一起嗎?鳳兮此番親自去探望他,應是會讓慕容將軍心存好感!”
“鳳兮啊,這……”這話一出,隻見自家這外祖父的反應並無前兩日那般欣喜,反而是眉頭皺得老高,欲言又止。
見狀,鳳兮則是心底明然,更是相信昨夜那夜流暄的話,相信自家這外祖父並不是有意撮合她與顧風祈,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因夜流暄而起罷了。
最終,睿老王爺沒奈何鳳兮,也不好拆穿自己前兩日的做戲,最後隻得順了鳳兮的意。
隻是近兩日烏俅之人的確猖獗,此番鳳兮出府,睿老王爺擔憂得緊,派了不少家奴跟隨,就連暗衛都調動了幾名。
鳳兮自是心有考量,隻道自家外祖父無疑是擔憂太過,反倒是弄巧成拙。
一旦隊伍壯觀,聲勢浩大,便是傻子也知她身在睿王府護衛著的馬車內,更是成了眾矢之的。
是以在出發前,鳳兮並未入座馬車,反而是獨自與兩名暗衛出府上路。
因著刻意喬裝,鳳兮身上的衣著樸素至極,毫無引人之感,而睿王府兩名暗衛,也近身跟隨,嚴謹戒備之意儘顯。
鳳兮摸了摸懷中及袖子裡的毒東西,心底踏實,倒也不是太過懼怕。若她這樣也能被人瞧出來,隻要對方不是朝她精準的射箭,她自有法子逃脫。
一路朝鎮國將軍府行去,待亮出睿王府令牌之後,將軍府之人倒是將鳳兮極為恭敬的迎了進去。
待再見慕容青時,鳳兮暗暗驚訝。
隻道昨日還風華文雅之人,今日竟是兩眼凹陷,滿麵病態清白的仰躺在床,難以起身。
眼見鳳兮來,他倒是刻意忍痛的朝鳳兮笑著,說了些客套之話,鳳兮則也是緩聲慰問幾句,隨即又轉身朝他倒了杯茶,難得儘心儘力的喂他喝下。
“鳳兮,我如今斷了一腿,不知是否能全然康複,你可會嫌棄?”未待鳳兮轉身放回茶杯,他突然握住了鳳兮的手。
鳳兮朝他淡笑著搖頭。
他卻是目光一黯,又道:“鳳兮倒是體貼。隻是,我身為武將,若是真失去這條腿,無疑是再也行不了軍,打不了仗了。”
鳳兮道:“青竹何須黯然悲觀?你英勇善戰,勝在謀略。無論你腿腳是否安然,又非你親自出戰,你擔心做何?隻要謀略得當,便是幾裡之外,也能從容指揮,戰無不勝。”
他怔了一怔,頓時笑了,將鳳兮的手握得極緊,道:“聽了鳳兮這話,我頓覺寬慰。鳳兮說得極是,極是。”
嗓音一落,他頓時臉色一白,隨即忙伸手扶住額頭。
鳳兮眸色微動,略微關切的問:“青竹怎麼了?”
他低低的道:“頭突然有些暈,不知為何。”
鳳兮道:“莫不是勞累了?你好生歇著,沒準睡一覺便好了,我便不擾你了,先告辭。”
大抵是真暈沉得厲害,他也鬆了鳳兮的手,並未刻意挽留,隻是委婉辭彆。
待鳳兮出得他的屋子,她袖中的手才捏得緊了幾許,風來,稍稍揚開她的寬袖,才見她手上,正握著一隻細細的瓷瓶。
她本是怯弱,本是心善,而今,她卻不得不破天荒的對人用了毒。
方才趁機會給慕容青倒茶水時,她便將瓶中蠱毒浸入了慕容青茶水裡,一旦慕容青飲下,日後他的性命,自然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她並非有意害他,種在他身上的蠱毒,常日裡也並無威脅,隻是每月月底缺了解藥,慕容青勢必性命堪憂。
她如此,也不過是防備著慕容青,也不過是想真真正正的拉攏慕容青罷了,即便手段見不得光,但此法無疑是最為管用的,不是嗎?
昨夜夜流暄的話的確點醒了她。
放眼這世上,想對她不利之人太多太多,她不得不防,她必得自行強大,強大得拉攏旁人,培植勢力,從而壯大自己。
隻要這樣,她才能安然,才能活命。
將軍府的府門時,是由將軍府管家親自相送。
彼時,時辰已快黃昏。
踏出將軍府那朱紅的院門時,鳳兮正要速速歸得睿王府,不料將軍府外頓有一輛馬車緩緩經過。
那馬車透著微微的脂粉味,四麵輕紗,朦朦朧朧,若即若離。隱約中,隻見馬車內正坐著一抹曼妙身影。
鳳兮愣了一下,因著那馬車委實風塵俗意,是以有意打量,然而刹那,冷風突然一盛,那馬車四麵輕紗迅速被掀,赫然之中,鳳兮隻見那馬車內的確是坐著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而那女子身上,則是斜靠著一名白衣如雪的瘦削男子。
那男子容顏傾絕,青絲如墨,整個人雖是瘦削,但渾身卻透露出幾分謫仙神祗的意味,飄然風華,俊逸橫生,隻不過,他此際正懶散靠在身後那曼妙女子的身上,姿態隨意清諧,美得驚心,而他身後的女子,容顏依然傾城,額心梅花印赤紅驚豔,委實美到了骨子裡。
鳳兮看呆了眼,眼見那車內的白衣男子似是若有無意的朝她望了一眼,眉頭似是皺了一下,待鳳兮正要細觀,馬車已是從她麵前行過,冷風也驟減,那略微厚重的輕紗迅速落下,掩蓋住了裡麵令人驚豔的畫麵。
“孫小姐,那是醉仙樓花魁虞月姑娘的馬車。”大抵是見鳳兮朝那馬車盯得太過入神,將軍府送她出府的將軍府管家忍不住道。
鳳兮神色雲湧,心底莫名的波瀾橫生,驚愕氣悶,委實是不暢。
她朝那出聲的管家望來:“醉仙樓?”
那管家道:“是啊!醉仙樓雖是妓院,但與怡紅樓這些俗院不同,醉仙樓內的姑娘,皆身世清白,且個個藝技出眾,賣藝不賣身,也算是潔身自傲,受人尊敬。而方才馬車內那位姑娘,便是醉仙樓的花魁,虞月了。虞月琴棋書畫樣樣精絕,縱是西桓才子們都不及虞月姑娘五成文墨,另外,虞月姑娘曆來不隨意為客人獻藝,更不曾隨客出來,也不知那馬車上的公子究竟是何許人,竟能邀得虞月姑娘作陪!便是以往禮親王家的小郡王相邀,虞月姑娘也不曾給他麵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