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管家倒是行於主屋,卻是不見那小乞丐跟隨。
鳳兮問其緣由,管家隻道:“那孩子似是太累,沐浴之際,便睡著了,老奴已將他抱於床榻休息,是以他未曾隨老奴過來。”
鳳兮神色微動,稍稍點頭。
管家望她一眼,猶豫片刻,又道:“鳳姑娘,老奴方才為那孩子沐浴,倒是見得那孩子脊背上竟有龍紋。”
龍紋?
鳳兮神色驟然一變,“你當真看清了?”
管家點點頭,這時,長白山老頭卻是道:“自古在脊背上刻龍紋之人倒是罕見,罕見呐。”
說著,立馬瞅向鳳兮,興致大好的問:“我說丫頭,你是不是弄了個人回來?”說著,似是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煞有介事的道:“你莫不是被我那孽徒逼婚,想著重新找個男人嫁了吧?”
長白山老頭說話常常不著調,此番他這話一出,委實胡言,但卻是調節了屋中沉寂的氣氛。
然而管家本是正經之人,加之又經常跟隨在夜流暄身邊,自是見不得長白山老頭這種大咧胡鬨之性,他眉頭一皺,不由朝長白山老頭道:“觀主莫要胡說。”
長白山老頭兩眼一挑,“老頭我怎麼就胡說了?你又不知曉真想,怎就知我胡說了?”
眼見長白山老頭大有挑釁之意,鳳兮終歸是朝他出聲道:“胡言亂語也得適當。”
長白山老頭怔了一下:“你也認為我胡說?”
鳳兮點頭。
他頓時眉頭一蹙,略微皺紋的麵上漫出幾許委屈,如同老小孩一般,他瞪著鳳兮,道:“你竟也欺負老頭我!縱然我胡說了,你就不知包容包容?”
本是緊張探究的氣氛,全被長白山老頭幾言鬨得變了味道。
鳳兮眸底滑過幾許無奈,隨即按捺神色,目光朝管家落去,再度將話題拉了回去:“管家可知脊背上印刻龍紋之人,通常是哪類人?皇族嗎?”
管家默了片刻,才點點頭,道:“的確通常是皇族。隻是南嶽東臨之國卻是極少有皇族之人在身上印刻龍紋。”
“你的意思是,在身上印刻龍紋之人,極有可能是大昭或是烏俅之人?”鳳兮低聲問。
管家點點頭:“是。”
鳳兮臉色微沉,眸底深處滑過幾許複雜。
管家打量她幾眼,忍不住道:“鳳姑娘,那孩子的確來路不明,加之身份委實蹊蹺,鳳姑娘還是莫要再與他接觸了。”
鳳兮眉頭一皺,道:“即便那孩子許是大昭與烏俅之人,但他如今對我卻是構不成危害。”
“鳳姑娘,防人之心不可無。”管家再度提醒。
說完,見鳳兮不答,臉色卻是暗含堅持,管家歎了口氣,妥協著建議:“若鳳姑娘當真放不下那孩子,不如你將他留在老奴這彆院,由老奴照顧他,也比鳳姑娘親自照料為好。”
鳳兮默了片刻,正要回絕,長白山老頭卻是朝她勸道:“我說丫頭,你便應了吧!萬一那小子當真不善,那便防不勝防啊!”
說著,又朝管家嚷嚷道:“正午已過,奈何老頭我還未用午膳,腹中空空,倒是難受得緊。我說管家,你這兒可有飯吃?”
“你已偷了一壺女兒紅,還未喝飽?”管家淡著臉色問。
長白山老頭坦然點頭:“是啊!酒水之物,怎及得上米飯菜肴啊。”說著,又轉眸朝鳳兮瞅了瞅,道:“再說了,我這侄女兒也未用午膳呢!”
管家這才反應過來,忙朝鳳兮道:“是老奴疏忽了。望鳳姑娘稍稍等候,老奴立即去準備午膳。”
嗓音一落,他已是迅速轉身出屋。
屋中驟然恢複平靜,鳳兮坐在桌邊沉默著。
長白山老頭盯著門外,嘖嘖兩聲,隻道:“這管家委實聰明,也委實忠厚啊!丫頭,夜流暄那小子將這管家留在你身邊,可是下了血本。”
鳳兮回神,淡眼觀他:“夜流暄留這管家在此,沒準是想將他當做眼線來監視我!”
長白山老頭愣了一下,挑眼道:“許是你這丫頭太過防備了。”說著,嘿嘿一笑:“我看那小子人倒是不錯。”
鳳兮淡道:“皇叔常日不正經,但也算是隔著一層麵紗觀人。夜流暄這人如何,憑你聰明,豈會猜不準?”
長白山老頭撇撇嘴:“正是因為老頭我聰明,所以我才觀得清人。”說著,又道:“夜流暄那小子委實不錯。”
嗓音一落,見鳳兮皺眉,他又補了句:“比我那孽徒好!”
鳳兮不置可否,隻道:“顧風祈好歹是你的徒弟,你不為他說好話,竟還為夜流暄說好話了。皇叔此舉,倒是怪異。”
他也不惱,笑道:“正是因為他是我的徒弟,我才不願讓他越陷越深,也不願讓他成為彆人板上的魚肉,供人算計。”
鳳兮眸色微怔,深眼觀他,靜待他的後話。
然而長白山老頭卻是朝她咧嘴一笑,並未有意接著說,反而是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嘖嘖兩口,大大咧咧的讚歎:“沒想到這管家竟藏了這麼好的酒,委實是好喝,好喝!”
鳳兮眉頭微皺:“你方才的話,就不準備解釋一番了?顧風祈也是精明之人,豈會成為彆人板上的魚肉?”
長白山老頭瞥她一眼,隨即伸手自桌上拿過一隻乾淨的茶杯,滿上酒,而後朝鳳兮的麵前推來,道:“嘗嘗這酒吧,當真好喝。似是以桂花釀造的。”
“皇叔不願說?”鳳兮嗓音一沉。
長白山老頭稍稍斂神,隨即歎了一聲,笑道:“我那孽徒,的確是聰明人。但他一直保持淡薄還好,一旦心有所係,亦或是執著於什麼人了,他滿腦子的聰明,怕也成豆腐渣了。”
說著,他目光朝鳳兮望來,眸底深處滑過一道無奈之色,轉了話鋒:“我那孽徒,徒得醫仙之名,雖受儘天下女子青睞,但他卻不曾將任何女子放於心上。丫頭你與他在藥王穀相處那般久,甚至如今又是他名義上的正妃,是以,你算是第一個真正離他最近的女子。丫頭啊,你老實與老頭我說說,你對我那孽徒,可有半分真心?”
鳳兮神色微變,稍稍垂眸,避開了他的目光。
她默了片刻,才低低的道:“顧風祈於我有恩,我對他,自然有真心。”
“我說的是男女之心,並非恩情,丫頭,你與我說說實話。”
男女之心嗎?
鳳兮怔了一下,臉色也跟著微變,開始沉默。
老頭似是發覺了什麼,道:“我就知曉會這樣。你這般反應,怕也是沒想清這個。丫頭,你雖年紀尚小,但也過了懵懂之日。即便你從未想過這些男女之事,但你對你接觸過的男子,總有那麼一個最為上心的吧?我那孽徒,是否不在你心底?”
鳳兮心底漫出幾許低沉與複雜,隻道:“鳳兮的確從未想過這些男女之事。”
“丫頭長大了,這些事終該想想了,難道你不想嫁個你喜歡的人?”
鳳兮怔了一下,終歸是轉眸朝長白山老頭望了一眼:“沒想到皇叔對鳳兮的這些事這般上心。”
長白山老頭一愣,斜眼朝鳳兮一瞪:“那是自然。若不將你嫁個好人家,你父母在天之靈怕是不安。”
鳳兮臉色再度一沉,低道:“鳳兮已決定,不日便拒了顧風祈與我的婚事。”說著,嗓音稍稍一頓,待再度出聲時,話語更是低了半個調子:“鳳兮此生,許是永遠不會嫁人。”
長白山老頭急了:“你這是什麼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