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慘白著臉色望著管家,卻聞管家略微失神的又道:“鳳姑娘一直都覺得你在姚府中過得慘,但你以前在姚府中的境遇與主子比起來,無疑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你怪主子算計你,但你父皇與母後間接害死主子的雙親,使得主子痛失雙親,使得主子安然的生活徹底顛覆,縱然是主子殺了你,我們這些人也不會說半句不妥。但主子終歸是對你留了情麵,因北唐帝後的祈求,也因主子對你,似是莫名的存有揮之不去的在意,更因,主上偶得大將軍為防萬一早已立好的對北唐效忠的遺書。主子是孝順之人,定不會違背大將軍的遺願,即便他曾想殺了北唐帝君,卻是手軟,即便想滅了軒轅氏,但卻沒這能力,鳳姑娘可知,當時的主子,是如何的掙紮與無助,憤慨而又悲慟?”
“另外一事,鳳姑娘應是不知,在你尚在繈褓之際,北唐帝後便為你與主子定了娃娃親,無論是主子小的時候,還是去南山學藝的那幾年,主子都一直認定他要娶你,縱然世事大變,縱然主子對北唐帝君積了仇,主子雖連你一起恨過,雖也算計過你,但主子,仍是對你仁慈,仍是對你好了,仍是為你考量過了,不是嗎?主子都能放下這等深仇大恨,甚至如今還在為你北唐拚搏,鳳姑娘你卻因主子曾算計過你便這般抗拒他,鳳姑娘你,怎對得起主子,你怎對得起他!老奴鬥膽,在鳳姑娘麵前說句實話,若拋開以前的娃娃親,拋開你北唐帝姬的身份,鳳姑娘你,怎配得起我家主子,你北唐之國,何德何能讓我家大將軍念念不忘,何德何能讓我家主子這般賣命!鳳姑娘該是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父皇欠將軍府的,是你北唐欠我們的,更是你北唐帝姬欠主子的!是你欠我家主子,是你欠他的!”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的?
鳳兮神色大顫,身形開始隱隱的發抖,心口似是積累了萬千的嘈雜與震驚,使得她心口堵塞難當。
而這時,管家已是抑製不住的老淚縱橫,身形也顫抖不堪,最後強行按捺情緒的顫抖道:“老奴言儘於此,該當如何,鳳姑娘自行抉擇。若是鳳姑娘依舊恨主子,老奴無話可說,更將失望透頂,認為主子為北唐,甚至為你做的那些事,不值,太不值。相信鳳姑娘也是明理之人,也是知恩圖報之人,你連大昭皇子救了你一命便能心甘情願的當他的正妃,那老奴的主子這些日子對鳳姑娘的關心及照顧,甚至不久後,他會將一個嶄新的北唐送到你手上呢?”
鳳兮臉色全數慘白,目光顫抖不穩。
“怎麼會這樣,這麼會這樣!不該這樣,不該這樣的……”她喃喃自語,再也不敢再聽管家說下去,她忙朝小徑儘頭跑去,足下步子踉蹌不堪,單薄的背影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淒淒。
管家並未去追,反而是自顧自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正這時,不遠處揚來一道歎息:“你的話嚇到我那外孫女兒了。”
管家並未循聲而望,隻是靜靜的僵立在原地:“我隻是想讓鳳姑娘對我家主子好點。”
睿老王爺緩緩從冬樹叢裡走出,待立在管家身邊時,他與管家一道朝小徑儘頭觀去,卻是剛好見得自家那外孫女兒的身形踉蹌的消失在儘頭的拐角處。
他再度一歎,皺紋橫生的麵上滑出了幾許掩飾不住的心疼:“她還是個孩子,縱然你想讓她對你家主子好點,也不可一下子就告訴她這麼多。”
“她已然十五了。主子十五的時候,都獨自廝殺贏了幾匹狼,更有勇氣殺了蒼月宮前任宮主!”管家道。
“可她畢竟是女孩兒。且你將這些全告訴她,你主子同意嗎?想必你主子定是不許你將這些說給她聽吧?”睿老王爺又道。
“主子的確不想我將這些說給鳳姑娘聽,主子不願鳳姑娘是因為這些而對他心存好感。”說著,歎息著道:“主上一直都說睿老王爺想將鳳姑娘養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溫順之貓,也曾諷過王爺您的心思,但主子,又何嘗不是睿老王爺這等一樣的心思?他縱然是想過要將鳳姑娘訓練得強大,強大到能臨危不亂,甚至有傲視天下的魄力,但每次鳳姑娘懦弱受傷,主子總是第一個心疼,總是第一個想要放棄。主子對旁人都能做到冷血絕情,卻唯獨對北唐手下留情,對鳳姑娘手下留情。”
“你在為你主子抱不平?對北唐與我那外孫女兒手下留情,也是你那大將軍的遺言呢!”睿老王爺眉頭一皺。
管家悵惘道:“是啊!的確是大將軍的遺言!大將軍成全了他自己的忠心,卻是將主子害得淒慘,害得狼狽!大將軍若是稍稍有心,稍稍為主子多考慮點,主子又如何會過得這般隱忍,這般苦!”
說著,再也未有多呆之意,管家甚至未觀一眼睿老王爺的反應,抬腳便往前行。
睿老王爺眸中也有些搖曳波動,臉色存了幾許複雜,他深深的凝望著管家的背影,突然問:“還是我方才在大堂裡說過的那句話,夜流暄那小子既是將你留在了我那外孫女兒身邊,我不管你是不是為你主子抱不平,你都得用心護好我那外孫女兒了,如若不然,我不會讓你好過!即便北唐真的欠你們,即便我那作為北唐帝姬的外孫女兒欠你們,你都得忍好你心底的不平,畢竟,畢竟夜流暄那小子與我外孫女兒的娃娃親並未被毀,鳳兮日後,定也會成為你的主子!”
“主子福薄,委實受不起這等娃娃親。鳳姑娘身為北唐帝姬,如今又是東臨長公主了,我如今隻求她能對我家主子減卻恨意,對我家主子稍稍好點就成了。其它的,我,委實不期待,更不看好!”管家頭也不回的道。
睿老王爺一怔,頓時有些怒:“你不過是你主子身邊的一個奴仆,鳳兮與夜流暄那小子的事,你有什麼資格評判或是看好?”
管家稍稍駐足,頭也不回的冷道:“老奴的確沒資格,但老奴好歹也是大將軍生前的副將。老奴若對主子以死相逼,主子定然動容!”
“你竟還想阻攔那小子與鳳兮的事不成?”
“老奴並未有意阻攔,不過是不看好罷了。無論是北唐還是鳳姑娘,都令主子不堪重負!老奴不過是想主子過得好點罷了!即便他想滅了軒轅氏這些當年的叛賊,從而為大將軍報仇,憑他的本事,早能辦到,但正是為了北唐,為了替鳳姑娘安排後路,主子不得不留住了南嶽新帝的性命,留住了南嶽,從而再次費神費力的對這天下布局。主子的辛苦,隻有自己人體諒,但最該體諒主子的人,不該是鳳姑娘嗎?可鳳姑娘又是如何對待主子的?”
管家緊著嗓音冷然的道,說著,他稍稍回眸,目光朝一臉微白的睿老王爺鎖來,道:“將心比心,睿老王爺縱然護鳳姑娘,但也該為我家主子想想,不是嗎?遙想遠在南嶽梨花山的朝蓉郡主的墓地,年年都是主子代掃,就憑此,睿老王爺縱然是鐵石心腸,也該體諒我家主子,也該對他好,不是嗎?”
睿老王爺也跟著一歎,心底的情緒微斂,嗓音增了幾許無奈:“我如何未對他好?我也想撮合他與鳳兮啊!”
“睿老王爺便隻會做這個嗎?”管家嗓音低沉,然而話語卻莫名的增了幾許犀利:“睿老王爺若當真有心對我家主子好,你便不會執著與撮合我家主子與鳳姑娘,而是該完全相信我家主子,將你手中那三分之一的東臨兵權,暗中交到我家主子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