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怔了一下,抬眸觀他,他微微垂頭,朝她極低的道:“若要逃脫,必讓夜流暄中針,到時候,周圍之人必群龍無首,你我便可趁亂逃走。”
鳳兮捏著銀針的手緊了緊,深眼凝他,心下發緊。
正這時,不遠處有馬車車輪聲由遠及近,鳳兮抬眸一望,便見一輛四周封得嚴密的馬車行了過來。
待那馬車停下時,一隻瘦削白皙的手先行自車內探出,隨即那隻手微微一動,撩開車簾,一抹雪白瘦削的身影霎時映入鳳兮眼裡。
夜流暄。
一時間,遙遙望著他那清俊風華的臉,鳳兮心底驟然一跳,連帶目光都變了幾許。
雖早知這周圍之人是夜流暄派來,雖猜到夜流暄許是會親自捉她會去,但此番真正親眼瞧見,心下竟是莫名的波瀾浮動,難以平息。
他與她分離,不過幾天,他身子應該並無好全,如今又長途跋涉的追趕她,他身子可還吃得消?
一時間,鳳兮倒是明白了顧風祈方才的‘奔命’二字,再細觀夜流暄那掩飾不住的蒼白臉色,心下頓時覺得這夜流暄果然不是對自己善良的主。
所有思緒,不過刹那,待鳳兮回神,夜流暄已是清冷如常的朝她出了聲:“過來。”
清冷緩慢的嗓音,無溫無情,但那不容人拒絕的強勢卻是格外的突兀。
鳳兮迎上他平寂深沉的目光,默了片刻,才道:“夜公子,鳳兮此番必須得回東臨,還望夜公子通融。那日在京都城內強行闖出城,讓夜公子損了一些下屬,鳳兮在此為夜公子陪個不是。”
他眸中逐漸冰涼幾許,卻是並未將她的話聽入耳裡,那薄薄的唇瓣微啟,道出來的卻依舊僅有兩字:“過來。”
隻是這回,他語氣再度寒了幾個調,那強勢命令的語氣,極為森冷。
鳳兮眉頭一皺,臉色也變了幾許,僵持道:“望夜公子通融,放鳳兮與清隱離開。”
說著,見他眸色不變,她不由補了句:“如若不然,鳳兮惟有硬闖了。”
他靜靜的凝了她許久,目光深沉陰冷,不言,半晌,他將目光朝顧風祈落去,清冷出聲:“大昭皇子好本事,竟能出得京都大牢,還能蠱惑這北唐鳳兮。如今瞧來,我委實留你不得了。”
顧風祈儒雅而笑,麵上毫無懼色:“攝政王一向謀略過人,你喜將所有人事都把握在手,但你卻是忘了,有些東西,你是無法全全把握住的,比如,這人心。”
夜流暄眸中滑出一抹淡到極致的殺氣,連帶嗓音也冷冽了半許:”人心若是無法把握,那我便毀之。隻是在這之前,顧皇子的性命,務必交代於此。“
說著,目光朝圍著鳳兮的幾十人一掃,唇瓣一啟,一抹‘殺’字唇形顯現。
鳳兮驚了一跳,趁他嗓音未出,扯著嗓音一吼:“慢著!”
夜流暄唇瓣微合,森冷的目光朝她落來。
鳳兮神色發緊,心底雲湧不定。
夜流暄對顧風祈動了殺心,如此一來,她若是不救顧風祈,顧風祈絕對未有本事在夜流暄的眼皮底下逃出去。
然而,顧風祈於她有恩,以前在藥王穀相處作伴,也是猶如摯友。縱然她對顧風祈心存戒備,但不得不說,要讓她親眼看著顧風祈死在她麵前,她做不到。
她驀地迎上夜流暄森冷的目光,暗暗加足了底氣,朝他道:“夜公子放過清隱吧!你已殺了他大昭兩萬兵馬,黑崖穀底的三千精兵也被你斬殺,如今他對你已是構不成威脅,加之大昭也必將落入你的手裡,夜公子何須趕儘殺絕?”
“又要求情?”夜流暄清冷出聲,“上次是端王,這次是顧風祈。北唐鳳兮,你又要忤逆我?”
鳳兮眉頭一皺,想起當時為了救小端王卻反而害得夜流暄受傷,她心下顫了顫,連帶出口的嗓音都含了幾許僵硬:“我隻是想你放過清隱而已。”
他嗓音再度一冷:“我再說一次,過來。”
鳳兮不動,神色發緊,與其對峙。
夜流暄眸中再度積了寒霜,麵上的殺氣濃烈驚心。
“我早與你說過,蒼月宮不養廢物,北唐,更是不養廢物。你既是這般忤逆於我,我,也不會再留你。”說著,嗓音一挑,殺氣儘顯,亦如夜裡修羅:“殺!”
聽得這話,鳳兮驚了一下,心底莫名的一疼,竟是黯然錐心。
眼見周圍的人紛紛應聲,舉劍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鳳兮迎上夜流暄森冷無情的目光,手中的銀針夾雜著內力一拋,眨眼間,隻見得幾抹銀晃晃的銀針迅速朝夜流暄逼去。
然而令鳳兮未料到的是,夜流暄麵上迅速滑過一道不可置信之色,僅是刹那,他臉色驟然一白,平寂的眸子霎時間狂潮湧動,那裡麵全是道不儘的複雜與深沉,那些神色太烈,猶如漫天澆灌,令鳳兮心底一空,全身上下,似是涼了個透徹。
周圍夜流暄的屬下慌了神,紛紛朝夜流暄望去,一些人驚吼:“主上小心。”
“走!”正這時,鳳兮的手腕也被顧風祈拉住,顧風祈短促的嗓音還未落完,鳳兮已是被他拉著往前逃跑。
鳳兮依舊回著頭,目光依舊緊緊的盯著夜流暄,眼見夜流暄深眼凝她,整個身子竟是不躲不閃,任由那幾枚銀針活生生刺中他的胸膛。
她嚇了一跳,心頭也驟然劇痛,猶如那幾枚銀針活生生刺在她的心口一樣,她的心疼得如缺了一道口子般,莫名的,而又怪異的,卻又難以控製的,疼得難以忍受。
夜流暄臉上血色驟然儘失,瘦削頎長的身子倒了下去,周圍的人果然慌了神,紛紛朝夜流暄的馬車湧去。
鳳兮失著神,整個人猶如行屍走肉般被顧風祈拉著逃跑。
她望著那離她越來越遠且早已被混亂人群圍著的馬車,一時間,隻覺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似乎有什麼極為重要的東西在離她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