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裡風聲浮動,枝頭搖晃的簌簌聲襯得周圍一片寂寂。
鳳兮坐在地上歎著氣,心底發涼發寒,隻道今夜,她怕是無法挪動身子,走不出這林子了。
一想到這兒,鳳兮勾了勾唇,苦笑一番。
今日吃這悶虧,她定要襲取教訓了,日後無論去哪兒,她都得帶上暗衛了。
風涼,夜色如洗。
鳳兮靜坐良久,見周圍林子依舊毫無動靜,一時間,心底如同微微缺了道口子,隱隱的發著幾絲疼。
夜流暄,仍是未來尋她嗎?
這想法甫一滋生,她怔了怔,隨即歎息一聲,準備強撐著身子找一個小山丘避避寒風。
然而就在這時,不遠處卻有隱隱的腳步聲傳來,因著周圍極靜,那腳步聲被放得有些大,但若是側耳細聽,卻憑那腳步聲能判斷出隻有一位來人。
她怔了一下,心思驟然狂湧,僅是片刻,便見那漆黑深處,竟有點點星火晃動。
心底驟然滑出幾許喜色,鳳兮忙伸手拍拍身後的樹,枝搖樹動的響聲也在這夜裡顯得極大,然而令她未料到的是,那遠處的一抹光亮竟是突然轉了彎,朝另一方向去了。
鳳兮心底一驚,此際也顧不得什麼了,急忙衝著那抹越來越遠的光亮吼道:“這兒有人,有人。勞煩好心人相救。”說著,見那火光不曾朝她離近,反而越來越近,她心底一涼,再度扯聲大吼:“救命……”
突兀刺耳的嗓音在這寂寂的林子裡一圈圈的回蕩,嗓音裡含著幾許顯而易見的緊張與慌然。
話一出聲,鳳兮便被自己這話愣著了。
她從未想過,以前幾番麵對生死一線時,她都未喊過救命,而今,這腿腳的傷痛,這漆黑的夜,這詭異荒涼的境遇,卻是令她繃斷了那根神經,喊出了自己從未說出過口的兩字。
大抵是此番的吼話委實大聲,那遠處的火光驟然停在了一處,卻也僅是片刻,那火光極快的朝她這邊移來,那略微急促的腳步聲也顯得突兀,隨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鳳兮靜靜的望著那越來越近的火光,目光略微跳躍,心頭稍稍滑過幾許欣慰與釋然,待火光越發的近了,借著那搖曳的明亮光影,她卻瞧清了那抹雪白的身影。
一時間,心底驟然一緊,隨即情緒複雜的情緒狂湧,似要噴薄而出。
僅是眨眼間,那白衣勝雪的身影便站定在她麵前,他骨節分明的指骨握著粗糙的火把,他那精致如華的容顏,也被光亮暈染出了一層淡淡的金黃。
公子如玉,俊如神祗,美得驚心。
然而即便他全身都帶著幾許精致與飄渺之感,但他深黑如墨的眸子,卻似是狂瀾萬丈,卷著快要溢出的深邃與淩冽,那一股不加掩飾的渾厚冷氣,也仿佛要將人活生生凍成寒冰,凝成寒石。
無疑,夜流暄狂怒,怒得似要殺人。
心底那抑製不住而滑出的欣慰與狂喜霎時被他冷冽的眼神澆熄,鳳兮怔了幾下,呆呆的望著他,待回神之後,才急忙稍稍挪開視線,勉強勾了勾唇,僵硬的笑道:“流,流暄,你來了真好。我,我以為我會在這林子裡過夜呢。”
說著,見他半晌未答,她眉頭微皺,心底竟是突然滑出了幾許莫名的心虛。
她再度硬著頭皮抬頭,不巧迎上了他深黑冷冽的目光,她目光一顫,又欲挪開,不料他薄薄的唇瓣一啟,清冷的嗓音寒涼錐心:“不過是獨自處在這林子,便大喊救命。你倒是出息!”
鳳兮愣了一下,委實沒料到他不是率先開口關心她,反而是劈頭蓋臉的責備她方才那句‘救命’。
心底頓時存了幾抹複雜與堵塞,也不不知因為怒了還是委屈,她也不準備挪開目光了,反而是直直的盯著他精致深邃的眼,道:“鳳兮不過是想求生罷了,夜公子何須又貶低鳳兮?”
這話一出,不料夜流暄周身的冷氣越發的甚了幾分:“哼,一無是處的廢物!”
他冷哼一聲,說著,嗓音一沉,又道:“既是求生,又為何要跑出寺廟?既是入了這林子,又為何滿身狼狽?你不是要強嗎,你如今連在這小小的林子裡都走不出來,甚至弄得滿是傷痕,就憑這些,你還想助我,還想用你的本事視線你的目的?”
鳳兮終歸是被他這番諷刺至極的話逼怒。
她睜大眼睛瞪著夜流暄,眸中也含著幾許壓抑不住的怒氣,嗓音一挑,道:“鳳兮是一無是處,是蠢笨,但這又怎麼了?我礙著夜公子了?”
她的確是要強,想著自強而立,但她也終歸是女子罷了。
今日這又是跌落深洞,又是傷了皮肉,又是在寒風裡凍得發抖,又是被黑暗圍裹,她也是人,她也怕的,即便再堅強,待看到夜流暄舉著火把匆匆過來時,她的情緒也有刹那的崩潰的,滿心滿眼,也都被欣慰與喜意積滿的。
但她卻沒料到,夜流暄並未擔心她此際是否還好,臉上也毫無半分半縷的在意與緊張,他在怒,他反而在怒,怒她的蠢笨,怒她的不爭氣。
一想到這些,心底堵得難受,失望與怒氣交織,令她呼吸不暢,微微有些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