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屏風內終於揚來夜流暄那清冷低沉的嗓音:“嗯。”
鳳兮頓時鬆了口氣,即便夜流暄僅有一字,但如今聽得他回答,心底終歸放心不少。
她立在原地,垂眸瞅了瞅手中的褻衣及外袍,暗自掙紮片刻,又道:“流暄,我為你買了衣袍,現在,現在就送進來嗎?”
“嗯。”屏風內寂寂片刻,才再度揚來夜流暄緩慢清冷的嗓音。
鳳兮眸色微微一緊,縱然早已見過夜流暄沐浴場景,曾經甚至還服侍過他沐過藥浴,但此際一想著自己要進去,這心底,仍舊是浮出了幾許緊張。
她僵站在原地沉默片刻,隨即強行按捺心底的不平,故作平靜的朝屏風內行去。
待繞過屏風,透過那微微騰著的水氣,鳳兮一眼便瞧清了那靠坐在浴桶內的夜流暄。
因這是正麵相見,她清晰瞧見了他細致的鎖骨,連帶他精瘦白皙的胸膛都一覽無餘。
他濕發披肩,幾縷青絲搭在前胸,胸前白皙的肌膚滑著幾粒水珠,一時間,竟是看得鳳兮心頭狂跳。
她臉頰陡然灼熱,連帶耳根似乎都燒了起來,而後忙將目光挪開,急急的將手中的衣袍放在安置在浴桶一旁的木凳上,緊著嗓音道:“流暄,我將衣袍放這兒了,你早些出浴著衣,莫要受涼了。”
未待嗓音落音,鳳兮已是想急忙衝出屏風,然而危及足下挪動兩步,夜流暄的嗓音已是低沉幽幽的傳來:“給你的金瘡藥可用了?”
鳳兮怔了一下,身子僵在原地,忙點頭:“用了。”
夜流暄則是冷哼一聲,嗓音透著幾許低低沉沉的冷冽:“如今的你,已是越來越不將我放於眼裡了,竟是連這些欺瞞之語,都能隨意言道了。北唐鳳兮,你莫不是太過放肆了?”
鳳兮身形微微發緊,低垂著頭,不敢朝他望去一眼。
她心底沉雜,漣漪起伏,一時難以平息。
她無意欺瞞夜流暄,隻是方才那欺瞞之話不知為何便脫口而出了。
雖然此際未轉眸去觀夜流暄的神色,但僅憑他冷冽的語氣,便知他此際的此際定然不暢。
片刻,鳳兮暗自斂神,掙紮了幾番,才放緩了嗓音道:“流暄莫惱,鳳兮,鳳兮這便出去為膝蓋上藥。”
這話一出,夜流暄不曾傳來半點聲響。
鳳兮在原地僵了片刻,隨即才緩步繞出屏風,行至屋中的軟椅坐定。
稍稍撩起厚裙及褲腿,隻見膝蓋的傷勢已是嚴重,傷口雖不至於出血,但卻是腫得甚大,觸目驚心。
鳳兮目光一顫,心底也滑出幾許愕然。
遙想今日又是捕魚墜河,又是與夜流暄自縣令府奔走,毫無精力來關心這膝蓋傷勢,是以令這傷勢嚴重至此,倒也正常了。
暗自歎息一聲,鳳兮皺眉,隨即掏出身上那隻夜流暄給的瓷瓶,拔開瓶塞後,便小心翼翼的用瓶內的金瘡藥為傷口上藥。
然而,雖說上藥的動作極為小心,然而金瘡藥一塗抹在傷口上,竟是突然涼得劇痛。
屋內寂寂,濃烈的藥香味裡,鳳兮渾身緊繃,臉色都疼得微微發了白。
待強行咬牙將兩隻膝蓋的傷口塗完金瘡藥後,正這時,不遠處的屏風內傳來了潑水而出的聲音。
這聲音委實清晰,水珠濺落在水麵的聲音也格外突兀清脆,鳳兮心底頓覺微緊,隨即忙放下褲腿及厚裙,將瓷瓶收回自己袖中,忍痛僵坐著不動。
僅是片刻,屏風內傳來了衣袂的簌簌聲,隨即,便是一道道緩慢且略微虛浮的腳步聲。
鳳兮不由抬眸朝屏風望去,刹那,隻見一抹頎長修條的身影繞出了屏風。
一時間,鳳兮臉色微怔,目光也稍稍發愣。
隻見那繞出屏風的夜流暄,一身白色長衫加身,但衣帶並未全數係好,那長衫衣襟微開,使得他喉結儘露,鎖骨微顯,白皙的胸膛,竟也是若隱若現。
在她眼裡,夜流暄曆來都是精致奢華的白袍加身,渾身上下一絲不苟,但他如今這懶散隨意的模樣,她雖也早已見過,但畢竟次數極少,是以此番一觀,竟是覺得比他方才全數光露著上身越發的吸人。
突然間,腦海中一直閃現著‘風韻’二字,鳳兮忙垂頭下來,強行壓下心底的波動與不自然,隻道夜流暄,委實有讓女子癡迷的本事,縱然是對他熟悉的她,偶爾之際,竟也會難以做到完全的平靜。
正兀自跑神,夜流暄的腳步聲卻是越來越近,僅是片刻,他頎長修條的身影緩緩落座在她身旁的軟椅上。
一時間,淡淡是水氣夾雜著他身上獨有的淡蘭香微微浮入鳳兮的鼻裡,她眸色微微一僵,心底深處,更是漣漪起伏。
“膝蓋上過金瘡藥了?”清冷的嗓音低低的揚來,透著幾許漫不經心的深幽。
明明是關心之語,但卻被他毫無溫度的清冷道出,鳳兮聽得有些無奈,隻道這夜流暄,委實是個不喜表露自己情緒之人。
她依舊低垂著眸,緩緩點了頭,卻聞夜流暄又清冷如常的淡道:“這幾日,你便在這屋中休息,莫要太過走動。”
鳳兮再度點頭,低低的應著:“嗯。”
“趁著這幾日空閒,明日開始,我便再教你習琴,你且記得,我親自教你學琴的時間僅有幾日,幾日後,你務必將音攻習得八成。”
鳳兮怔了一下,終於是硬著頭皮轉眸望他,目光卻是獨獨避開他微敞的衣襟,直直落在他深黑如墨的雙眼,低問:“鳳兮愚鈍,幾日時間怕是達不到八成。”
“你會達到。”夜流暄清冷出聲,說著,嗓音稍稍一頓,語氣越發的緩慢低沉:“而且必須達到。”
鳳兮眉頭一皺,心底沉雜不平,深眼凝著他的眼睛半晌,終歸是壓下了心底全數的複雜,僅是緩緩起了身,目光再度自然而然的落到他濕潤的青絲上,放緩了嗓音:“既是流暄所教,鳳兮定然儘全力習得音攻。此際,鳳兮先為流暄擦乾頭發吧?”
說完,目光再度凝在了他的麵上。
他眸中有過刹那的深沉,半晌,卻是鬆緩了麵上的清冷之色,朝鳳兮稍稍點了頭。
鳳兮心底驀地滑過幾許莫名的釋然,心境似也寬鬆幾許,她忙找了一條乾淨的帕子,開始站在夜流暄身後為他細細的擦拭頭發。
夜流暄生得俊朗,俊美無儔,青絲也格外黑亮。
鳳兮細細的為他擦拭著頭發,偶爾指頭也會在他的發裡稍稍穿梭,一時間,指尖纏繞著發,絲絲縷縷的,仿佛連她的心都一並的纏在了上麵。
屋內的氣氛沉寂了下來,無聲無息,隱隱透著幾許莫名的壓抑。
良久,鳳兮才低低出聲打破了屋內沉寂的氛圍:“流暄,今日那烏俅副將軍能尋到這裡,如今他雖喪了命,但是否還有彆的烏俅人襲來這小漁村?”|
夜流暄並未立即回答,反而是靜默良久,才清冷如此的道:“今早我領人離開縣令府,雖未劫持住那烏俅副將,但卻將他後盾的一白兵馬全數斬殺。”
鳳兮怔了一下,心底微微發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