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背光而立,頎長修條的輪廓沾著光影,朦朧而又飄渺。
他那麵容,精致如華,然而卻隱隱帶著幾許蒼白與冷冽。許是心底有怒,他深黑的眸子淡鎖著她,眸底深邃無底,卻又寒涼刺骨,令人無端的心生畏懼。
鳳兮眉頭一皺,目光一顫,當即自小端王身上爬起來,隨即有些無措的望著他,低低的道:“流暄,你怎來了?”
夜流暄臉色無分毫鬆動,冷冽深沉的目光也宛如刀刃,鋒芒與寒意儘顯。
鳳兮怔怔的站在原地,臉色微變,心底滑出幾許緊然,正待再度出聲,不料夜流暄已是將目光落向了小端王。
此際的小端王,正緩緩自地上爬起,卻也並未朝夜流暄望來一眼,反而是轉眸朝鳳兮望來,緩問:“方才你可有摔著哪裡?”
刹那,屋內氣氛似是再度沉寂了幾許,連帶那種無形的冰涼之氣仿佛都蔓延得濃烈。
鳳兮眉頭更是一皺,僅是朝小端王搖搖頭,隨即道:“方才有勞王爺了。”
嗓音一落,也未顧小端王的反應,隨即抬步往前,緩步行至夜流暄麵前站定,先是抬眸觀了一眼他蒼白冷冽的臉,隨即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低道:“山上涼寒,流暄來此,怎不多加件衣?”
夜流暄深眸望她,眸底深處一片冷寂。
待鳳兮以為他又不會回答時,他卻是突然反手將她的手扣在了他的掌心,隨即稍稍用起力來。
鳳兮指骨受痛,心底微緊,麵容微微有些僵硬,但終歸是強行壓抑的不表露出半分疼痛之色,更未掙紮,隻是靜靜的望著他,神色顯得平靜坦然。
他一直都是這樣,不苟言笑,冷冽而又飄渺,但卻隻在她麵前會怒,會動動臉色,甚至連著暗中捏她手的動作,她也是數見不鮮,而這次,他也給她留了情麵,僅是捏她的手,不曾大動乾戈的掐她的脖子。
隻是,比起他如今的冷冽,她更是喜歡以前在蒼月宮那溫言帶笑的他,那時的他,即便依舊令人畏懼,但終歸是未有冷如修羅這般駭人。
“一早上山,是為與端王敘舊,還是敘情?”正這時,夜流暄出了聲,嗓音透著幾許清冷與低沉,但卻掩飾不住其中的半許疲憊。
鳳兮再度皺眉,半是驚訝他此際的話,半是心緊著他如今的身子。
連嗓音都抑製不住的漫出了倦意,這人卻還能立在這裡威儀冷冽的問話,無疑是強撐,遙想昨夜這人久久未眠,今早又攀爬上山,縱是尋常健體之人,也會吃不消,更何況這身子本就不好的夜流暄。
許是注重在他身子疲憊之上,是以或多或少的忽略了他話語內容。
她緊緊的觀著他蒼白的臉,強忍著指骨的疼痛朝他道:“流暄,不如先坐在屋中休息一會兒吧!”
他麵上的疲倦之色掩飾不住,想必一路上山定是勞累,
然而,本是貼己關心之語,卻不得他半分在意。
他麵上的清冷之色分毫不減,卻是再度漫不經心的轉眸望向小端王,幽幽脫口的話卻是朝著鳳兮說的:“你先出去。”
鳳兮一愣,不及反應,他已是鬆了她的手。
她打量了一番他幽幽清冷的目光,又瞥了一眼平靜坦然的小端王,見他們二人目光對視,無形之中似是存有幾許對峙,她眉頭一皺,心底也緩緩滑出幾許複雜。
她立在原地片刻,按捺神色的朝夜流暄道:“流暄要與王爺說什麼?難道鳳兮不能聽嗎?”
“出去。”夜流暄清冷的道來二字,嗓音存著幾許強硬。
鳳兮臉色微變,細細觀他,卻見他那雙朝小端王望去的眸子裡逐漸漫出了殺氣。
他定是怒了。
憑他的聰明,又如何猜不到是小端王引她上山一見,隻是他有意讓小端王與她隔絕,如今小端王這般,無疑是觸到了他的怒頭上。
暗歎一聲,心思沉雜,眸色逐漸清明,麵上也浮出幾許無奈。
一旦她此際離開,小端王,怕是凶多吉少。隻是,她雖不願見到小端王再被夜流暄親手所殺,但她更為顧及夜流暄的身子。
前不久,他才在縣令府外與烏俅與秋水莊的人大動乾戈,如今又身子不適,更該休息,再者,小端王的武功雖不及他,但小端王若奮起反抗,夜流暄也得費神費力一番。
所有思緒,刹那在腦海中閃過。
正這時,夜流暄已是陰沉沉的再度朝她出了聲:“出去!”
鳳兮眉頭一皺,沉默片刻,硬著頭皮再度拉住了他的手,察覺到他欲乾脆掙開她的手時,她急忙緊扣他的指骨,低低沉沉的出聲道:“流暄,今日上山與王爺相見,乃鳳兮自行決定,不關王爺之事。你看在鳳兮麵上,可否莫要為難王爺了?上次在京都皇城,你破例饒了王爺一回,這次,你如何不能再放他一回?”
她將話全數挑明,隻願勸夜流暄消火。
然而這話一出,夜流暄深黑無底的目光朝她落來,瞳孔裡微微存有幾許壓製著的顫意,冷沉沉的道:“你還想為他求情?”
大抵是夜流暄的嗓音帶著濃烈的質問,鳳兮眸色驀地一僵,心底深處也滑出幾許莫名的緊然。
正這時,小端王歎了口氣,緩然出聲:“夜流暄,何必要刨根問底的為難她!縱是她為我求情,也不過是因她心善罷了。我軒轅宸佩服你的謀略,敬重你的本事,但我還是要說,對於感情之事,你夜流暄不過是個一意孤行之人!想來鳳兮這些日子被你困在身邊,似是仍舊未有半分歡喜,你若是當真為她好,那你便讓我呆在她身邊!我軒轅宸也非弱輩,她想要什麼,我全數可代替你來為她辦到。”
“憑你?”夜流暄臉色頓時陰沉至極,深黑的目光直鎖小端王,怒意與殺氣並重交織。
小端王渾然不懼,目光在夜流暄麵上流轉一圈,唇瓣反而是勾出了一抹淡笑:“是啊!憑我。鳳兮以前乃我端王府的女人,我與她,縱然隔著北唐深仇,但曾經終歸是夫妻。隻要鳳兮也允許我跟在她身邊,我軒轅宸一心相助她,她要問鼎天下,定不是難事。”
說著,眼見夜流暄臉色越發的冷冽,他眸色微動,繼續道:“我知你算計一切,最後想將顧風祈推給鳳兮,你既已打算日後不留在她身邊,又如何非要綁一個顧風祈送給她?你可有問過鳳兮意見,沒準兒她並不喜歡與顧風祈相處呢?說來啊,夜流暄,你雖是強勢,強勢得可護住鳳兮,但這隻停留在以前罷了。如今,鳳兮已經擁得北唐五十萬大軍,身邊又有暗衛跟從,已是不需你的相護了呢,難道直至現在,你還沒看透她身邊已是不需要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