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也藥酒極苦,唇齒間都染了揮之不去的苦澀,委實是難受得緊。
然而因不願破費夜流暄的心意,是以便強行幾口灌完藥汁,最後又迅速倒了杯清茶喝了下去。
“藥汁雖苦,但效果極好。益身活脈之效,也是甚好。”正這時,不遠處夜流暄微緩緩的出聲。
鳳兮忙朝他點頭,隨即迅速回床榻邊坐定,想了片刻,又道:“其實那藥汁也不是很苦。”說著,眉頭一皺,默了片刻,又咧嘴朝夜流暄一笑:“還挺好喝的。”
夜流暄平寂的臉上極為難得的滑出一許怔色,但僅是眨眼間,他已平寂無波的緩道:“裡麵加了不少黃連,你竟是覺得好喝,難得你喜歡吃苦的東西?”
一語戳破鳳兮的謊。鳳兮尷尬不已。
她不過是覺得夜流暄難得為她做什麼東西,是以便想寬慰他幾句,卻未料到出口的話弄巧成拙,竟讓自己尷尬起來。
她低垂著頭,暗自掙紮片刻,才道:“流暄泡製的東西,再苦,鳳兮也覺得不苦的。”
這是她的真心話,雖然說得有半分心虛,但這話確實未錯。
無論那藥酒苦不苦,她都會忍耐,夜流暄十指不沾陽春水,難得這般為她,她自該珍惜才是。
嗓音一落,不料夜流暄麵上並無半分欣慰,反而是眉心一皺,清俊風華的容華漫出了幾許淡淡的無奈。
“何必這般討好於我。今日在外麵,你對我不恭不敬,不也是做得極好嗎?”他平靜道。
方才在外麵,是因惱他一聲不吭的離開,加之又見他欲責罰管家,心情不暢,是以才敢借著怒氣吼他。
而今,喝了夜流暄的藥酒,又見他這般靜謐安然,她心底所有嘈雜之意,也都平息了。
鳳兮默了片刻,才再度抬眸迎上夜流暄平寂無波的眼,低道:“今日在外麵,流暄可是生氣了?”
夜流暄眸色微滯,隨即朝她搖了搖頭,歎息道:“若是生氣,便不會隨你擺布。隻是有些時候,你言行時,不可太過莽撞。”
“鳳兮當時,隻是太惱了而已。”鳳兮目光也稍稍一沉,說著,嗓音低了幾許,又道:“今日流暄不告而彆,若非鳳兮發現得及時,流暄是不是順著水路離遠了?”
夜流暄臉色平靜,未言。
鳳兮心底微微滑出幾許悵然,又道:“流暄,這幾日相處,你還是不願與鳳兮呆在一起了嗎?你今日欲不告而彆,究竟為何?”
“京都有事,需我處理。而你,也該回東臨。”夜流暄沉默片刻,平靜道。
“你前幾日追來這漁村,便是為了劫住鳳兮,如今鳳兮願跟隨你了,你卻要將鳳兮推開了。”說著,目光再度沉了幾許,又道:“流暄,鳳兮越來越看不懂你,猜不透你的心思了。你究竟想做何?你又想鳳兮如何?這幾日相處,鳳兮不信你不希望鳳兮呆在你身邊的。”
夜流暄並未立即言話,然而目光卻逐漸悠遠開來。
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雖新換的衣袍整理得一絲不苟,然而黑順的墨發,卻依舊淩亂。
清冷如玉,但又俊逸風華。夜流暄縱然素衣加身,發絲淩亂,也是彆有一番美感,令人心生搖曳。
隻可惜,他這張麵無表情的臉,卻似是將外界與他的心全數隔開,令人全然觸碰不到他半分真心。
鳳兮靜靜的望著他,心底也滑出了幾許無力,正這時,夜流暄平寂緩慢的出了聲:“我與你說過,我此番追來漁村,最主要的目的,是為劫住顧風祈,而非是專程為你而來。”
鳳兮怔了一下,臉色也微微僵了幾許。
她沉默半晌,才歎了一聲,勾唇朝他勉強而笑,眼見他眸色深了一許,隨即故作自然的挪開目光,她則是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纏住了他涼薄且骨節分明的指尖:“鳳兮也非一直都蠢笨的,流暄仍舊不願說心裡話,鳳兮也不願多問。隻是無論你追來這漁村是為了劫住顧風祈還是我,鳳兮此番,都不會再放你離開。”
嗓音一落,眸中滑出幾許堅定,眨眼間,她已是站起了身,垂眸凝著他的臉,微微一笑,卻未再出聲。
隨即,她一聲不吭的轉身,踏步朝不遠處的屋門而去。
夜流暄在後喚住了她:“去哪兒?”
鳳兮回眸望他,緩道:“屋內太悶,鳳兮出去透透氣。”
說著,見夜流暄眉頭幾不可察的一蹙,她眸色動了動,回過頭來,繼續往前。
出得屋門,鳳兮直往隔壁廂房而去。
此間廂房,入住的是自家那皇叔。想來,上一刻在客棧外見得自家那皇叔精神極好,是以,此際他定為如他所說的那般舟車勞頓的疲憊入眠。
待推開隔壁的屋門是,果然見得那花白胡子的老頭正鬼鬼祟祟的趴在圓桌旁,似是在專心致誌的逗弄什麼。
大抵是聽得了聲響,他回頭一望,待瞧清鳳兮後,臉色當即大變:“你,你,你怎能闖入我的屋!”
嗓音不及落音,他已是極為迅速的搗弄他麵前的東西,而後猛的往袖子裡塞。
掩耳盜鈴之事,鳳兮不常見,然而此際見自家這皇叔慌張的朝袖子裡藏東西,是以,無論他急急忙忙的藏的是什麼東西,都顯得詭異。
鳳兮足下步子快了幾許,待站定在他身邊,目光朝他袖子一掃,卻見他極為心虛的捏了捏袖子,老臉朝她揚起燦然的笑,道:“嘿嘿,我說乖侄女兒,怎突然過來了?”
鳳兮朝他的臉瞥了一眼,隨即換身坐在了他身旁的圓凳上。
老頭驚了一跳,如臨大敵般斜眼盯了她好幾眼,隨即又耐著性子朝鳳兮笑笑,道:“嘿嘿,乖侄女兒,你找老頭我可是有事?”
鳳兮點點頭,目光再度落向了他的袖口:“皇叔方才藏的是什麼?”
“沒藏什麼!”他臉色緊了緊,回答得極快。
鳳兮自是不信,眸色微動,隨即朝他的袖子望去。
他臉色越發的有些不自然,稍稍側了側身子,朝鳳兮道:“你這般盯著老頭的袖子做何!”說著,煞有介事的道:“先說了,老頭我這袖子裡可什麼都沒有!”
鳳兮怔了一下,笑了:“鳳兮又未懷疑皇叔的袖子,怎皇叔突然就提到袖子了。”說著,也不欲與他多言,隻道:“皇叔袖中藏的是什麼?”
老頭急忙將袖口捏緊,防備的朝鳳兮盯著,依舊是那句:“沒藏什麼!”
還是沒藏?
鳳兮臉色微微一變,當即伸手朝他的袖子探去。他急忙伸手推搡鳳兮的手,奈何鳳兮卻不放過,動作越發的迅速。
最終,老頭急道:“行了行了!老頭我自個兒拿出來!你彆再抖我袖子了,若是袖子裡的寶貝摔壞了,老頭我也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