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老頭眉頭一皺,頓時有些無奈:“你要這東西做何?”
“有用。”
“何用?”
鳳兮目光微微一深,不答。
長白山老頭瞅她幾眼,默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麼,麵上頓時漫出幾許愕然與驚訝:“我說乖侄女兒,你該不會是……”
鳳兮沉默了片刻,卻是坦然的點點頭:“早說皇叔心思通透,如此看來,鳳兮說得的確沒錯。”說著,嗓音稍稍頓了片刻,又道:“皇叔既是猜到鳳兮要做何了,那軟骨散,皇叔可否給鳳兮了?”
長白山老頭目光一顫,頓時扔下手中的瓷瓶,目光緊緊的落在鳳兮麵上,急道:“乖侄女兒啊,莫不是那小子即便抱了你,甚至還被你牽著回來了後,仍是對你淡漠得緊?”
說著,又喃喃低道:“難道還得想法子刺激他一回?”
鳳兮眸色微變,隻道:“皇叔莫要胡猜了,鳳兮要軟骨散藥倒流暄,不過是想帶他去東臨罷了。”
這話一出,長白山老頭一個趔趄,踉蹌的身子差點撞到身邊的桌子。
待他穩住身形,他驚愕的朝鳳兮望來,道:“乖侄女兒啊,你怎會生出這等心思啊?先不說那小子執掌南嶽,這段時間必忙得不可開交,再者,你以為你能劫走他?即便是用軟骨散藥倒他了,你確定藥效過後,他不怒?”
說著,見鳳兮臉色不變,深黑的目光也未因他的話而有半分的搖曳,老頭眉頭再度一皺,又道:“乖侄女兒,那小子發起怒來,可是六親不認啊!這事兒你可得考慮好。”
鳳兮稍稍垂眸下來,默了片刻,才低道:“皇叔說的這些,鳳兮都知曉。隻是鳳兮如今必得回東臨了,但我卻放不下流暄,如此,我隻有將他帶走,即便是手段用儘,亦或是他日後大怒,鳳兮也必須這麼做。”
長白山老頭目光也幾不可察的一深,隨即全然不符合他大咧性子的歎了口氣:“如此為他,值得嗎?鳳兮,你對那小子,可否太過上心了?”
他難得喚她名字,且一直都大大咧咧的不正經,然而此際,他的話卻格外的語重心長,猶如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長輩。
鳳兮神色動了動,麵上也增了幾許無奈與悵然,隻道:“是否值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鳳兮如今的確不可放下流暄。”說著,眼見長白山老頭眸色微沉,鳳兮又道:“皇叔也知曉的,流暄對他自己極狠,如今他身子孱弱至此,一旦我不在他身邊照顧,他定會忽略他的身子的。鳳兮,隻是不願讓他出事而已。再者,皇叔今日為鳳兮設計流暄,不也想讓鳳兮與流暄湊在一起嗎?”
“我讓你們湊在一起,僅是見不慣你們這樣遮遮掩掩虛虛實實的說些傷害對方的話!但老頭我可沒讓你劫走那小子啊!”長白山老頭臉色微變。
鳳兮垂眸下來,心底泛了複雜,一時無言。
長白山老頭將她打量半晌,終歸是歎了口氣,道:“罷了,你們之事,老頭我也插不上什麼手。隻是你須知曉,那小子雖對你特彆,甚至會將你的話聽入耳裡,由著你順著你,但這些都不過是看在小事的份上罷了,一旦你劫他去東臨,事關重大,這後果,無論是對你和對那小子,都無好處。”
鳳兮臉色微微一白:“怎會沒好處了?有流暄在鳳兮身邊,鳳兮也不用時常擔憂著他,是以可儘心做自己的事,而有鳳兮在他身邊,鳳兮也能照顧他,如此,有何不好。”
長白山老頭低低一歎:“好是好,隻是有你在那小子身邊,那小子怕是顧慮得更多。”說著,嗓音頓了頓,默了片刻,又道:“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有你在他身邊,他不會做任何事都拚命,總會顧及性命。”
說完,已伸手自袖子裡掏了一隻瓷瓶朝鳳兮遞來,緩道:“有時候,軟骨散這東西雖說不烈,但偶爾的確有用。隻是你給那小子用這東西,必得謹慎,那小子可聰明得緊。”
鳳兮伸手接過瓷瓶,點了點頭,隨即道:“多謝皇叔。”
長白山老頭眸色動了動,道:“還是彆謝了。若那小子發起火來,你可得勸著點,沒準兒老頭我的命就要因這軟骨散給丟了。”
他這話終歸是恢複了常日裡的幾許大大咧咧之氣,鳳兮怔了一下,目光動了動,緩道:“皇叔無須擔憂,其實無需鳳兮勸,流暄也不會殺皇叔的。”
即便藥倒夜流暄會令他震怒,但她卻相信,夜流暄定不會動殺心,不得不說,夜流暄雖殺伐冷冽,但心底卻是脆弱的。
嗓音落下時,鳳兮未再多呆,僅是朝老頭出聲告辭,隨即出了屋門。
彼時,天色已是不早。
她默了片刻,緩步朝樓下行去,讓管家熬製了一些暖胃的清粥及小菜。
鳳兮親自將粥及小菜端入夜流暄的屋內,放於圓桌上,見夜流暄依舊安然的躺在床榻,似是依舊在熟睡,她眸光動了動,隨即忙將袖子裡的瓷瓶掏出,朝清粥內撒了些軟骨散。
待將清粥攪勻,鳳兮將目光靜靜的凝在碗內,暗自掙紮了片刻,終歸是壓抑住了心底的波動,緩步朝不遠處的床榻行去。
他似是極累,睡得極沉,鳳兮在床邊喚了他好幾聲,他才逐漸醒來。
待他睜開眸,他目光則是惺忪朦朧,隻是在望清鳳兮後,他眸中滑出半許清明,隨即略微嘶啞低沉的出了聲:“什麼時辰了?”
“已是黃昏了。”鳳兮緩道。
他眸色動了動,修長白皙的指尖揉了揉額頭,隨即掙紮著坐了起來。
鳳兮忙拿著外袍細心的為她穿上,隨即緩道:“流暄,鳳兮端了熱粥上來,你趁熱喝點。”
嗓音落下時,便扶著夜流暄朝不遠處的圓桌行去。
他並未拒絕,配合的與鳳兮一道坐在了桌邊,鳳兮忙替他盛了一碗清粥,推至他麵前,緩道:“流暄趁熱喝。”
他臉色並無異樣,僅是極為順從的低了頭,修長的指尖握上了勺子,舀起了一口粥朝嘴邊遞來。
不得不說,比起往日來,今日的他最為配合,甚至都不需鳳兮多勸兩聲。
眼見他將勺子遞至唇瓣,鳳兮臉色也逐漸開始發緊,然而僅是刹那,他手中的勺子卻是頓在了嘴邊,隨即,他如墨般的眸子朝她望來,那平寂的目光裡並無任何情緒,然而卻令鳳兮無端端的覺得心緊。
“怎,怎麼了?”本是強行按捺心神,然而脫口的話,竟因心虛而略微發顫。
幸得他臉色並無異常,僅是將她盯了幾眼,便道:“這粥很香。”
嗓音一落,他已是將勺子遞進了嘴裡,飲下了一口粥。
見狀,鳳兮驀地鬆了口氣,眼見他又繼續將粥朝嘴裡送,她心底也漫出了釋然之色。
隻是待碗內的粥被他飲下半碗,她眉頭幾不可察的一皺,隨即忍不住提醒道:“清粥雖溫胃,但也不可僅喝這個。”說著,將小菜推近他麵前:“流暄吃點菜。”
他抬眸望她一眼,仍舊未拒絕,執了筷子便開始吃起小菜,動作清雅而又端正,委實沒有任何異常,但即便如此,他今夜卻規矩得太不正常了。
鳳兮心底也逐漸滑出了幾許複雜,目光也深深的落在他身上,觀著他的一舉一動。
不得不說,夜流暄從來沒有這般聽過她的話,更不曾平靜規矩到這種地步,他甚至,甚至還忘了為她布菜,讓她喝粥,這一切的一切,倒是顯得怪異,然而待她靜靜的將他打量了許久,卻有全然無法窺探出他半分異樣。
也許,是她多心了吧,也許,僅是夜流暄餓了,所以才會這般規矩的喝粥吃菜,也許,也許是這樣吧。
鳳兮在心底如是安慰,目光也逐漸平靜下來。
夜流暄也莫名的不多話,僅是一個勁兒的吃著,動作依舊緩慢清雅,給人一種難以言道的清越與美感。
長白山老頭的軟骨散效果甚佳,僅是不多時,夜流暄已是軟倒在桌上,隨即稍稍掙紮了一下,暈睡過去。
鳳兮神色微動,扶他至床榻躺好,深眼凝他幾眼,隨即緩緩出了屋門。
然而,待她剛出得屋門,並順勢掩好屋門後,寂寂的屋子內,本是暈倒昏睡的夜流暄竟是緩緩睜了眼,眸子裡深沉無底,給人一種莫名的驚心與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