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精神潔癖,我是知道的。
原本指著那個剃須刀的手在一瞬間顯得有些尷尬,我笑了笑,仍是牽強地又往他的麵前推了推。
“幾年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一直吃你的用你的,這東西,我還沒有送出去,那就不算是彆人的,就當我還你的。” 我說。
他不說話。
隻是,斜靠著椅子背坐了下來,“過來。”他抬眼,疲憊地向我招了招手。
我踱步過去。
還沒吱聲。
就已然被霍厲拉到了他的腿上坐下。
“怎麼,一個剃須刀就能把我當年送你的還清了?紀瑤,是我做叔叔的時候對你太過摳門還是做丈夫的時候對你不夠大氣?”
他的眉毛輕輕地挑起。
這本是一個極其曖昧的姿勢,但因著我們有那樣不堪的過往,以及此刻受了傷,還沒有恢複的他臉色著實是太過蒼白了,我實在是沒有任何的心情跟他玩這樣的遊戲。
一把扯開了他的手。
我從他的腿上徑直跳了下來。
將那剃須刀拿走扔在了沙發上,我把桌上的玉米粥直接推到了他的麵前。
“你不要就算了,喝粥吧。我現做的。”
他聽到我這話之後,臉色倒是緩和了不少,也是乖巧聽話得厲害,將粥端到自己的麵前,便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喝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回憶一般地將目光望向了窗外。
“瑤瑤,你還記得,你十八歲那一年麼,那時候我們還沒有到那一步的時候,我曾經來C城看過上大學的你,那時候,我記得也是這樣的額天氣,也是在這樣的房子裡麵,你給我煮了一碗這樣的粥。”
他先是搖頭。
然後是笑。
“我還記得那時候你從廚房裡麵端出這碗粥的時候,簡直像是端出了一個寶貝一樣。那時候的你,多可愛啊,又小又天真。”
他笑著。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就不再說話了。
而本來並不想跟他談論從前的往事的我卻被他這麼一句話給生生地帶偏了,“那時候,我不是可愛,是天真。當時我是真心把你當做我爸的朋友,把你當做我的叔叔的,可是,你卻是一直在欺騙我,不是麼?”
我對著他苦笑。
其實,我沒有告訴他。
後來的很多年,每一次的午夜夢回,在夢裡麵哭醒的時候,我都特彆想問問他,紀平安,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姓霍?你為什麼把我像是個傻子一樣,團團轉的騙了那麼多年?
可是,最後,我都忍住了。
沒有問出口。
這世上的事情,有千萬種,未必要一種答案的。
他不說話了,隻是將碗遞給我,示意我再給他裝上一碗,我乖巧地去了,眼見著他將那粥一飲而儘的喝完,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樣。
我和他就那樣對視著。
再之後,是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人世間有一個詞,叫做相看兩厭。
可我跟他,不是相看兩厭,而是相看無言。
這種無言倒不是真的沒有話說,而是兩個人都把話憋在了心裡,有些事情,明明想問,明明想知道,可是情緒到達那一個點的時候,卻又什麼都不會再說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最後,是我最先不想等下去了。
將他昨天落在沙發上的所有東西都徑直堆在了他的麵前。
“你這是乾什麼?”
他斜睨著我。
“趕我走?”
“這裡是我租的房子,我尚未經過房主的同意,放你進來已經是無比的荒唐了,你走,難道不應該麼?”我站在那裡反問。
他聞言冷笑了一聲,突然就站了起來。
“如果我說,今天我不僅要待在這裡,在你這裡的那位房主回來之前,我還要在這裡長住呢?”
“不可以。”
我斬釘截鐵地答。
話音剛剛落下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
我第一反應是艾瑞。
原本還算平靜的心一下子就慌亂了起來,“霍厲,艾先生可能是回來了,你還是還想他繼續儘心儘力地為你的小女朋友治病的話,你就安分一點,現在躲在我的房間裡麵,不要出來。”
他冷笑了一聲。
麵上卻帶了幾分陰鬱。
但即便如此,在聽了我這話之後,還是拿了在椅背上的衣服,就徑直轉身進了我的房間。
躲躲藏藏不是他的作風。
但今日,卻是他難得的低頭。
我慌亂地打開了門。
“艾瑞,你怎麼……”
我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已經被拉進了一個極其溫暖的懷抱裡,這味道,不是艾瑞,是……
安以白?
“以白,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你忘了,在電話裡的時候,你把地址告訴我了呀,傻瓜。”
他輕輕地敲了敲我的腦袋。
身上是風塵仆仆的氣息。
我微微的怔了怔。
趕忙從他懷裡麵又鑽了出來,“你這次是真的專門為了我來的?就沒有點其他什麼事情了麼?”
我狐疑地看著他。
其實之所以這麼問他,還有一個非常主要的原因。
就是,我特怕,我爸在醫院裡麵又出什麼事兒。
“沒有,瑤瑤,你覺得我一個人,就不能隻是因為想見你,所以風塵仆仆的出國麼?”他低下頭,似乎是覺得我懷疑了他的真心,笑容之中透了幾分的不滿。
“沒有沒有。”
我慌忙擺手解釋自己並沒有這樣的想法。
“你不打算讓我進門?”
興許是我真的太過急匆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