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如此無聲的對峙著，空氣漸漸泛著幾分攝人的冷氣。
太後瘋魔的雙眼之中漸漸恢複了幾分清明，她攥緊了自己的袖口，緩慢的站直了身子。
緊接著，那張蒼白而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蒼涼的笑意，“哀家至少是養了個好兒子的。”
宋魚墨眯眼笑著看向榻上的宋魚昂，“四弟的確不錯，若是換作四弟生在朕之前，這皇位，隻怕跟朕半點兒關係也無。”
“也不全然能這樣說。”太後忽而坐下來，眉眼溫柔的看著宋魚墨，“你們都是哀家的孩子，隻是長子必然是要承襲長子應該擔當起的責任，你生下便是太子，誰也不能剝奪你的地位。”
窗子不知何時敞開來，從窗外，有絲絲雪花不知深淺的凋零在案前，又化成滴滴雪水。
慈祥的母親坐在榻前，已經長大的兒子站在她麵前，若不是寒風刺骨，有那麼一瞬間，畫麵分外和諧。
宋魚墨的眼神猛然一鬆，那一瞬間，他看向太後的眼中也隱隱得見幾分眷戀之色。
可緊接著，便儘是冷意，“若母後當真是這樣想的，便是極好。”
“日後朕會代替四弟，替母後儘孝，母後大可安心做你的太後，朝堂之上的事，朕自有定奪，母後。”
“本不須操心這麼多的。”
說著，他行至窗前，貼心的關好了窗子，目色蕭條，“日後朕也會有孩子，母後會有許多許多皇孫在母後膝下承。歡，母後大可隻管頤養天年。”
聽著皇帝口中描述的美好的畫麵，太後卻輕輕搖了搖頭，她俯身，摸了摸榻上宋魚昂漸漸冰冷的臉。
“墨兒，這世上已經沒有哀家能在乎的人了。”
立在窗邊的明黃身影猛然一頓，便見太後繼續道：“你父皇從前總說，高處不勝寒，當時哀家總是不懂，這後宮裡有這麼多鶯鶯燕燕陪著他。”
“隻要他說一聲，自有無數妃嬪噓寒問暖，而朝堂之上，也有那麼多大臣替他分憂，為何總是覺得孤寂？”
“不過，哀家現在明白了。”太後抬起頭，目色悲憫的看著皇帝，“做皇帝的，哪兒有那麼多可以在乎的人？”
“連一個信任之人都沒有，此生看誰都覺得是想搶奪自己的皇位，那才是皇帝一生最大的悲哀。”
“墨兒，母後沒什麼能給你的，最後，再送你一份大禮吧。”
這話音落下，宋魚墨頓時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猛然回眸，可太後的動作亦然迅速，隻是一瞬，從她袖口之中滑落出來的刀子已然抵在自己的脖頸之上。
皇帝麵色怔愣的看著太後，眼中似乎微微發紅，“母後，我們母子，必須走到這一步嗎？”
太後一隻手握著刀，另一隻手緊緊攥著榻上次子已經冰涼乃至僵硬的手。
目光決絕的看著眼前已是皇帝的長子。
她嘴角掛著一抹譏諷的笑意，“哀家的好皇兒，你給你父皇下毒，乃至給你親弟弟下毒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今日的結局。”
“墨兒，母後如今才明白，高處不勝寒呐。”
話音落下，太後手中的刀子決絕的刺入自己的心臟，頓時鮮血入注。
宋魚墨完美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慌亂，二十多歲的皇帝，此時像個孩子一樣撲到太後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