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午飯過後,我們花了大半天時間下山,來到這個三無村,已經是饑渴交加。
村裡幾乎沒什麼人,隻有幾個孩子圍觀,看到有人在打架,他們很是興奮,甚至拍手叫好,像是在欣賞馬戲團的表演。
不禁感歎,這些孩子心理已經畸形到這種程度,可又轉而一想,孩子不都是愛看熱鬨的嗎?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我們想得那麼複雜。
小重衝過來,就對著那人就是一拳,隻聽見那人迷迷糊糊地說道:“我真的是李竭。”
小重吹了下手指還有點發紅的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打得就是李竭,不是李竭我還不打呢。”
我睜大了雙眼,豎起耳朵,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紅數亦是如此,他緩緩地轉過頭,確認了之後,趕緊把他放開。
有點昏暈的李竭,被紅數一鬆開,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看著紅數有些驚嚇的表情,複又看向那男子,隻見他用袖子擦了下又黑又臟的鼻子,抽了抽,我才確認他真的是李竭。
他不是應該在學校裡上課的嗎?這已經是九月中旬,應該早就開學好幾天了才對。
看他穿得這麼落魄,像是從戰爭中逃出來的,這不像是既有潔癖又好麵子的李竭公子,他怎麼會允許自己一身襤褸、渾身臟兮兮的出現在世人麵前呢?
我有無數個疑問,正想要俯身去問清楚,已經跑在前麵很遠的小女孩,見我們沒跟上去,又返回來叫我們。
我和紅數互看了一眼,旁邊的風昌星一直在問這事誰啊。
小重拉著我和紅數的手,叫小女孩帶路,不想讓我們再看他一眼。
李竭坐在地上,氣息微弱地朝我喊道:“依迷,求你了,你不能丟下我不管啊。”
我不忍,回頭看了他一眼,隻見他楚楚可憐地坐在地板上,抹著鼻涕和淚水,讓人不覺生起惻隱之心。
我和紅數很有默契地走過去扶起李竭,一人一邊攙扶著他往前走。
小重生氣地朝我們吼道:“你們瘋了嗎?依迷,你忘記了當初他是怎麼對待你的嗎?”
我們現在無法跟小重說清楚,曾經我是很恨他。可是現在看見他如此落魄,就算是路邊的一隻流浪狗,都不會見死不救,更何況這是曾經愛過的人呢。
一直沒人理,卻又一直在一旁不停地問的風昌星看著我們扶著李竭從他身邊走過,又問了一聲:“這個乞丐是誰啊?”又一次被殘忍地冷落,他很憤怒地朝我們喊道:“喂,有沒人可以回答我啊?”
可依舊沒人吭聲,連頭都不回地往前走去,我們根本就不怕他生氣,他在我們眼裡就是一個好好先生,就算是破口罵人,聽起來也很溫柔。
我和紅數扶著李竭,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女孩的家走去。
來到小女孩的家裡,才知道什麼是一貧如洗,才知道什麼才叫作“土”。
住的是土坯房子,屋裡建著土灶,凳子、桌子、土炕、就連吃飯用的也是用土燒成的。
沒有門,隻是用幾根木塊。左三橫右三豎地支架起的一小塊木板,因為年久,木塊已經十分腐舊,一用力就會散,打開關閉,上下左右搖晃,戛然聲聲。
樸實的山裡人家,見有客人來,拿出最好的土豆泥招待我們,沒有吃過土豆泥的我們,又加上肚子饑餓難耐,狼吞虎咽起來,看著村裡女人嗬嗬直笑。
女人是用一塊紅布做頭巾包在頭上,紅紅的臉頰,想必是因為常年受狂風的刀割,又加上這邊天氣乾燥,顯得很粗糙,而且還起了小紅疙瘩。她身上的衣服跟小女孩一樣,補丁中加補丁,一身衣服五顏六色,要是你覺得是因為她們的布料是用花布做的,那就錯了,而是打上補丁的一小塊布料,顏色不一,全身上下無數處補丁,有好幾種顏色的布料,花花色色,卻一點都不好看,反而讓人看了心裡生疼。
女人看我們還沒吃飽,又去搗騰了一盆土豆泥來,已經過了新鮮勁的我們,這下才煥然知覺,這東西真不是人吃,沒有油沒鹽,就用白開水煮熟後,去皮搗騰成泥就好,第二盆土豆泥,我們就隻吃了兩口,再也無從下口了。
善良的女人以為我們吃飽了,她也不問我們從哪裡來,更不擔心我們是壞人,隻是看著我們嗬嗬的笑,兩隻粗糙而布滿小傷痕的手,不停地在扣來扣去。
反而是我們變得更不會拘謹了。
我開口問女人:“阿姨,你們家就你和小妹妹兩個人嗎?”
阿姨用不大地道的普通話跟我們說,他們家還有一個男人,但是前幾年出去打工,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們麵麵相覷,心裡大概也猜到,他是不會再回來了。
孩子從小就沒有看過爸爸,當時孩子還患有疾病,爸爸就是出去要幫她找醫生的,結果沒有錢,請不來醫生,他就給妻子回信,說是要在那邊打工,有錢了,再請醫生來給女娃看病,這一走就是四年半,孩子也已經都五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