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競低下頭,故意拿長著胡須的下巴來蹭我的臉,癢癢的、紮紮的。
我一把把他推開:“討厭死了!”
“哦,是嗎?”說罷他又蹭上來:“讓我一次性討厭個夠,哈哈!”
我扭身爬出幾步,又被他拎了回來。
競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穿過我的發,一點一點幫我梳理整潔。我靜靜地趴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眯著眼睛享受著他的特殊待遇。不知何時,我沉沉墮入夢鄉。
醒來的時候,帳篷外已是一片清明。我心下想,這一定是一個難得的豔陽天。
一陣暗香送來,我低頭一看,不禁笑容溢上嘴角。地麵上好多褐虯的梅枝,白色花瓣也灑落一地。競昨晚一定又跑出去當“偷花賊了”。
“不喜歡我幫你編的辮子嗎?”競直起腰來,傷腦筋的單手撫上額頭:“我可是花了大力氣的!”
我摸了摸我的頭發,密密麻麻全是滑滑的小鞭子,草莖代替皮筋紮著一個個秀氣的蝴蝶結。甩甩頭,辮子窸窣相拍,白花自發間簌簌往下落。
“你彆甩啊,好不容易才弄上去的。”說著爬過來雙手鉗住我的腦袋。
我吃力地回轉頭,將陰鬱的目光對上他的眼:“你一共紮了幾條辮子,插了幾朵花?”
他悶頭想了一陣:“兩百來條吧,紮得我手都抽筋了。”他顫巍巍將紅通通的手掌展開給我看,修長手指有隱忍勒痕。我定定看著他的手,再移上他的臉頰,他笑得有點傻。我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怎麼幼稚得這麼可愛,眼眶不禁紅了,伸手欲抹上眼角被他一把捏住。
四目靜靜相對之時,外麵“啪”的一聲巨響擾亂了我們的情思。
夜間下起了白雪,紛紛揚揚的雪花自天際而落,被雪梅接住,凝聚成一簇簇的雪團將枝椏重重壓下。我們從帳篷鑽出來的時候,正好有一團雪被梅枝反彈甩落在地,也是“啪”的一聲,埋沒了腳下的枯草。
天空還飄著幾絲鵝毛小雪,我們的篷頂也是灑了一層白,幸而篷頂有個斜坡才不至積雪。暖洋洋的太陽照著,染金又染黃。
紅數他們還沒出來,帳篷外掉了幾朵紅豔的小紅花,在白雪地中火得妖媚。
“紅數,小重,起床了,太陽曬屁屁了!”競敲著帳篷頂,沒有人回答。
走近帳篷,才發現拉鏈已經大開。競先進去,馬上又蹦出來,一臉焦躁的把我拉了進去。
驚心動魄的一幕映入眼簾,我被嚇蒙了,像個木棍直直杵在那。
小重失蹤了。紅數卻像個受刑的基督躺在血泊中,四肢僵硬,兩根尖銳的石錐穿透他的手掌,直直將他釘在地麵上,鮮紅的血不住地溢出。
競爬過去把石錐拔出來,血又從傷口向外湧動。
“依迷,快過來幫忙!”競叫了我一聲,我愣了一下,爬到了紅數身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實在不敢想象這是小重乾的,可是紅數總不可能自己把自己釘住吧……
“幫我按住他的動脈!”競示範給我看,我雙手緊緊箍住他的手臂,血果然沒出得那麼急了。
我低頭看向紅數的小臉,一向紅潤的臉色褪至蒼白,像一頁白紙單薄。眉宇間凝聚著濃重的哀愁,挺立的鼻尖頂著一壘白霜,桀驁不馴的薄涼嘴唇略顯青紫,腦後勺散亂的頭發被血汙沾染已經凝結成塊。他的雙眼緊閉著,仿佛已經生無可戀,再也不會睜開了。突然想起他看著我微笑的眼,我單手捂住眼睛,大片水澤從指縫間滴滴答答打落在他沾滿血漬的寬大手掌心。
“競,他會不會死……”壓抑著哭腔說完,轉而抽泣起來。
競看到我布滿淚痕的臉,頓了一下,像是安慰我似的,騰出一隻手來拍拍我的背,溫柔的聲音乍起:“你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他死的!”
我看著他,淚水又順著原軌跡滑落。
“傻瓜,不會有事的!”說完他低下頭開始掐紅數的人中。
“這樣……就可以嗎……”
他點了點頭。
我看著眼前的兩個男子,一個白著臉躺著,一個紅著臉在施救,我下意識掐緊了指尖的動脈。
他的體內開始有一股力量要衝破我的束縛,我微笑著掉下了最後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