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禦垂眸,落在她花白的發絲上,啟唇緩緩道,“皇奶奶還記得孫兒八歲那年發生的事嗎?”
太皇太後微怔,歎息笑了笑,“如何不記得?哀家這條老命差點在那一年沒了,你啊,就是讓哀家不省心。”
拓跋禦也笑,轉到她身前,蹲了下來,將頭靠在她的膝蓋上,“孫兒對那一年所發生的事心感愧疚,一直覺得對不起皇奶奶。”
太皇太後低頭看著他,伸手慈愛的扶著他的發,“皇帝無需記在心上,皇奶奶做的一切都是皇奶奶自願的,也是你母後希望皇奶奶這麼做。皇奶奶隻希望你能成為一名有道明君,皇奶奶百年歸後,也有臉去見你的母後和……你的父皇。”
拓跋禦閉上眼,沉默了一會兒,道,“皇奶奶希望孫兒成為一名有道明君,孫兒必定全力達到皇***期望。”
太皇太後笑,“恩,皇奶奶相信禦兒。”
拓跋禦從她膝上抬起頭,握住她的手,眸光淡淡落在她褶皺密布的手上,“皇奶奶除了希望孫兒成為有道明君之外,可還是其他期望。”
太皇太後大笑,“自然,皇奶奶希望哀家的禦兒能夠從心底裡感到幸福和滿足。這個皇位雖尊貴,可並非坐得快樂。而這,是你母後在世時一直在哀家耳邊念叨著,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孫兒隻要有皇奶奶和之之陪著,孫兒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拓跋禦突然道。
太皇太後眼中的笑意瞬間散了去,肅聲道,“禦兒,那個女人不適合你。”
拓跋禦抬眸看著她,瞳色認真,“孫兒不這麼認為,她是孫兒唯一愛的女人,孫兒即便不要這皇位,也定要與她在一起。”抿唇,“皇奶奶,你的希望,明君?孫兒會努力,至於幸福,全天下隻有一人能讓孫兒幸福,這人便是她!”
“可她曾是忠烈侯的妻子,如今全城皆知的棄婦,你一國皇帝什麼女人沒有,何足一介婦人!”太皇太後肅眸,眼底已有薄怒。
不曾想他饒了這麼大個彎子,目的在這裡。
拓跋禦微繃了唇,握住她的手更緊了,“皇奶奶,天下女人是很多,後宮就不少,可是除了之之,沒有一個是孫兒想要的。”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皇奶奶,孫兒從十歲納惠妃開始至今,後宮有那一個女人是孫兒想要的,無一例外均是他人塞給孫兒的,你可知,孫兒一點都不想要……”
太皇太後聽他一番話,頓時沉默了。
微肅的雙眼閃過心疼,從他手中抽出手,扶上了他的臉,歎息,“禦兒,你是皇帝,這些都是為了你的天下不得不做的。哀家知道你一直憋著一口氣,所以自三年前慕容一氏鏟除之後,哀家便一直未讓你再納妃子,哀家也希望你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女人冊立為妃……”
“之之便是孫兒喜歡的女人……”拓跋禦堅定道,“而且之之以外,孫兒不會再喜歡任何一個女人,她是此生孫兒最想得到的人。”
太皇太後皺眉,沉凝的看他,半響,道,“那嵐兒呢?”
“……”拓跋禦看了她半響,勾唇,“她是雲楓神醫的徒兒,如此而已。”
心沉了沉。
太皇太後突地笑道,“禦兒,若是哀家執意不讓你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你會怎麼做?”
鳳瞳一縮,拓跋禦仰頭,沒有回答她。
他這輩子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把話說絕。
太皇太後見他不答,利眸精光一閃,站了起來,“禦兒,凡是哀家都可依你,唯有這事,哀家不能答應你。”垂眸看他,嗓音突地一厲,“你若是不想害她,便放手。”
“你還年輕,談一生為時尚早,你將來會發生什麼事,遇到什麼人都還未可知。你說愛她一生,隻愛她,哀家隻當是戲言。”
這把皇位來得太不容易,且事到如今還有人惦記著,她絕不能讓人抓到他一絲詬病。
拓跋禦在她話中抓住了重點。
若是之之已經被害,皇奶奶斷不會再以她威嚇他。
長睫遮擋眸內幽光,拓跋禦突地轉移了話題,“好了,皇奶奶,適才孫兒進來見您與眾妃嬪相談甚歡,說的什麼?說出來讓孫兒也高興高興。”
太皇太後順階便走,笑道,“那些個妃子還能與哀家這個老太婆說些什麼,個個句句都離不開皇帝,所以皇帝要多去後宮走走。”
拓跋禦點頭,“孫兒知道了。”
之後,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扯了些,太皇太後留他用午膳,拓跋禦借說有奏折未看,便離開了。
待他離開之後,蘇嬤嬤便走了進來,附耳與太皇太後說了什麼。
太皇太後聽後冷笑,“傳令下去,務必在皇帝之前找到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蘇嬤嬤點頭,退了出去。
太皇太後眯了眯眸,眼底是決然的殺意。
今日若是皇帝沒來找她,她或許便任她在宮外苟活著,可是皇帝偏偏來了,且言辭間全是被她所迷惑。
自古紅顏多禍水,皇帝對她的情義已經超出了一個帝王該給予的範圍,留下她,絕非明智。
如果說之前她欲殺她還有幾分不忍,可如今,她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