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之際,嵐相終於是自宮中領了兩名禦醫歸府。
此番,因太子妃大選在即,皇帝對相爺千金嵐桃花突染重病倒是甚為擔憂,尋常朝臣重病,皇帝恩典,也不過差一名宮中禦醫探望,但這下卻差了兩名禦醫隨嵐相歸府,這極其明顯的偏袒之處,倒是令人紛紛猜測此番太子妃大選,花落之家,多半是相爺府。
然而,嵐相對此倒是未想太多,待領著兩名禦醫回得府中,他最擔憂的,也不過是嵐桃花的病情罷了。
待領著兩名禦醫入得嵐桃花的閨房後,雲氏蒼白著連朝他迎了過來。
“那孽女如何了?”他迎上雲氏,見她身形微顫,不由伸手扶住她,問。
哪知這話一出,雲氏卻是有些怒氣的甩開他的手,眼圈微紅,嗓音含著幾分埋怨:“孽女?女兒都這樣了,你竟還有心思說出這二字。是不是她這回真的病死了,你就高興了!”
嵐相臉色微微一變,安撫道:“夫人莫怪,我隻是常日裡喚慣了罷了。”說著,轉眸朝跟站在他身後的兩名老禦醫道:“有勞兩位禦醫了。”
“相爺客氣。”兩名禦醫頷謙遜的道了一句,隨即雙雙山前行於嵐桃花的床榻前站定,隨即對嵐桃花診斷一番。
此際,嵐相也撫著雲氏一道站在床邊,他深黑的眸朝床上的人一掃,見嵐桃花臉色的灼紅竟消失不見,反而是被無儘的蒼白替代,他驚了一下,扶著雲氏的手也是一抖。
“如,如何了?”良久,待兩名禦醫診斷完畢,嵐相躊躇片刻,極為低沉的問。
兩名禦醫麵麵相覷一番,紛紛搖頭,臉色沉重。
嵐相與雲氏的心也霎時沉到了崖底。
這時,其中一名禦醫歎了口氣,緩道:“相爺,貴千金中了天下至烈的媚毒,此毒發作時會令人心智大損,身體灼熱如火燒。貴千金身子似乎有些特彆,這媚毒對她身子並未造成太大的灼熱與敏感,但這媚毒傷身卻是仍在,貴千金如今中毒已久,且未曾解卻,若是下官二人診治未錯,貴千金如今定是身體內血脈因媚毒而破裂,血液蔓延至肺腑,此際,若非這天下聞名的醫怪出手相救,貴千金,回天乏術。”
嵐相與雲氏紛紛一驚,臉色也是驟然蒼白淒淒。
“二位禦醫,可還有其它法子診治小女?”良久,嵐相才緩緩開口,嗓音含著難以揮去的沉重。說著,見兩位禦醫搖頭,他又道:“無論是什麼法子,隻要能有希望診治小女,我嵐申,皆要試試。”
兩位禦醫皆是歎了口氣。
其中一名禦醫道:“相爺,唯一的法子,是尋道醫怪來替貴千金醫治。醫怪醫術,天下聞名,隻不過此人行蹤不定,且性子怪異,不喜施救外人,是以,便是找到了醫怪,他也恐怕不會出手。”
說著,見嵐相臉色更是沉了幾分,禦醫躊躇了片刻,又道:“另外,貴千金如今情形,怕是隻能撐到明日一早。相爺與夫人,還是早些準備貴千金的後事吧。”
嵐相與雲氏原地立了良久,臉色慘白,身形不住的顫。
兩名禦醫見此,不由搖搖頭,沉默片刻,才道:“相爺,夫人,我們現行回宮了。太後娘娘今日午時還等著我二人把脈。”
嵐相微微點頭,臉色低沉。
待兩名禦醫走後,嵐相與雲氏二人皆是臉色蒼白的坐在嵐桃花床沿,說不出一句話來。
相府內的氣氛再度緘默低沉。
轉眼,待夜色彌漫,月上枝頭之際。
雲氏早因悲戚之感而臥病在床。相府內,唯剩嵐相一人支撐。
相府書房內,嵐相一人獨坐。屋內燈影微微,昏黃淒淒。
不久,待屋外冷風微盛,樹枝的搖晃聲甚為錯綜繁雜時,不遠處的門外卻傳來相府老管家那微微激動顫抖的嗓音:“相爺,此際小姐身邊的小黑正領著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候在相府外,說那老者正是天下聞名的醫怪,相爺可要去我去將那老者通傳入府?”
嵐相一怔,臉色大變,隨即急忙點頭,眸底深處染著幾許不可置信與喜色。
待老管家將小黑與那鶴發童顏的老者一道領入相府後,直奔嵐桃花閨房。
片刻,待嵐相也自書房趕往嵐桃花閨房外時,卻見嵐桃花閨房的屋門緊閉,老管家、小黑甚至那幾名本是在屋子內伺候的侍女也都焦急如焚的站在屋外候著。
嵐相臉色一變,深黑詫異的眸朝老管家掃去。
老管家愣了愣,當即反應過來,迎在嵐相跟前道:“相爺,醫怪行醫時,不喜旁人打攪。是以,我們都僅能在屋子外候著。”
嵐相麵色依舊陰鬱:“這屋內,就僅有醫怪一人?”說著,嗓音一頓,染了幾許怒:“管家你倒是糊塗!小姐的閨房,豈容一男人進入?即便是行醫治病,好歹也得差個丫環進去陪著,萬一他趁我兒昏迷不醒之際不軌,該當如何!”
老管家一愣。
一旁的小黑倒是抽著眼角朝嵐相道:“相爺,醫怪是個老頭,應,應是不會對小姐不軌的!”
嵐相冷哼,黑眸朝小黑一掃,許是他本是官威濃鬱,如今又眸色不善的瞥小黑一眼,倒是令小黑有些緊張。
想來,這些年跟在那不長進的嵐桃花身邊,他也搭著她受了這嵐相的不少責罵。
“哼,你既是我兒的貼身侍衛,今日卻擅離職守,害她危在旦夕!若明日她終究是撐不下來,你自是知曉後果!”說完,嵐相也不顧小黑的反應,僅是極為乾脆的大步朝嵐桃花閨房的雕花木門踏去。
老管家眉宇一蹙,急忙上前攔住他:“相爺,醫怪行醫時,的確不喜旁人打攪。此番小黑好不容易請來了醫怪,若是得罪他了,小姐豈能安好?相爺莫急,我瞧那醫怪為人還算正值,應是不會趁機對小姐不軌。”
嵐相臉色依舊未解,但卻未拂開管家再往前,反而是立在原地,雙眸緊緊鎖著不遠處的雕花木門,沉默。
不多時,那道雕花木門自裡而開,一位鶴發童顏,全身素白的老者出得門來。
皎月清輝的映襯下,夜風浮動,更是襯得老者竟有幾分老神仙的脫塵羽化之感。
“你便是裡麵那朵桃花的爹?”挑高漫然的嗓音,不帶絲毫尊重,隨意得如道家常,若是細聽,卻有不難聽出一絲不以為意的不屑與鄙夷。
嵐相臉色微變,“正是!”
老者輕哼一聲,慢騰騰的往前走至嵐相麵前,身上的白衣染了點點血跡,待嵐相看得眸色一緊時,他挑著眼角將嵐相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道:“嘖嘖,當真是長得人模人樣,竟真有幾分愚忠的模樣。”
“你這話,莫不是太過放肆了?”嵐相嗓音微僵,明顯覺得這老者不太對眼,隻因麵前這老者太過傲然無物,竟絲毫不將他放於眼底,更彆提該有的尊重。
遙想他嵐申,一代相爺,在君國乃舉足輕重的人物,便是皇上在他麵前,也得存有三分敬意。如今,這老頭卻是全然未將他放於眼底,若非他還得探探他那孽女的情況,他倒是早讓人將這老頭丟出去了。
“放肆?你竟在老頭兒我麵前說放肆?你……”老者胡子一吹,兩眼一瞪,頓時挽著袖子欲給嵐相大乾一場。
“咳咳……醫怪前輩,他是小姐的爹,一國之相,醫怪前輩最好是莫要動粗。”一旁的小黑極為突兀的咳嗽一聲,抽著眼角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