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世子不置可否,修長的狐狸眼微微眯了眯,漫不經心的道:“小爺今兒,自是來你這花滿樓當小工的,隻不過,小爺金尊貴體,你找的那些衣袍,怕是不合小爺呢。”
嵐桃花也不詫異。
早就知這蕭老頭家的崽子不是好對付的。可如今倒是不同,這裡好歹也是花滿樓,是她的地盤,自然凡事,也得她來做主。
她轉眸朝蕭世子瞅了兩眼,挑著嗓音道:“既然蕭世子也說了今兒是來花滿樓當小工的,那自然得有小工的規矩。世子爺莫要忘了,你上次欠花滿樓幾千兩銀子,可是說好要當小工還清的。”
說著,也不顧他的反應,轉眸便朝坐在身邊的老鴇道:“惠姨,去差人備一身粗衣來,稍後給蕭世子換上。”
老鴇怔了怔,眉宇稍稍一蹙,待見嵐桃花態度強硬,她唇瓣動了動,欲言又止一番,終究是聽了嵐桃花的話,扭頭就朝站在廂房內的一名低眉順眼的丫頭吩咐了一句。
待那丫頭應聲出門後,這廂,那蕭世子卻是嗤笑一聲。
嵐桃花與老鴇皆轉眸望他,他稍稍斂了麵上的笑意,修長魅惑的眸子卻是獨獨朝嵐桃花漫不經心的掃來,道:“沒想到這花滿樓倒是奇怪,一介小小的賬房,竟會命令花滿樓老鴇。”
嵐桃花眉宇一挑,正欲言話,然而那老鴇卻是搶了先:“哎喲,世子爺,我如今兒年紀也稍大,腦子自然不太好使,她是我的乾女兒,我偶爾聽聽她的話,也未嘗不可。”
嵐桃花眼角一抽,心頭不由為老鴇捏了把汗。
雖說這老鴇身居紅塵,應付他人可謂是身經百戰,然而,總也不能說她是她的乾女兒吧,若是被她那老娘知曉了,極有可能差人拿著刀將惠姨砍了啊!
她那相府內的親娘,可是最厭青樓女人了。遙想當年自家爹爹因應酬而入了一趟青樓,自家老娘可是霸氣外露的領著人去扁了青樓老鴇哇。
所以,她嵐桃花痞,興許有三分是她老娘遺傳,七分才是自己自行長歪了啊!
“哦?是嗎?”這廂,蕭世子倒是勾唇一笑,修長的眉眼裡明顯蔓延著不信。
“當然。”老鴇應道。
嵐桃花故作乾咳一聲,道:“惠姨所言,自是當真。”說著,眸光朝他一掃,見他饒有興致的盯著她瞧,她眉宇稍稍一蹙,心頭頓時蔓了幾絲不悅。
不得不說,這京都之人倒是不公。她嵐桃花喜歡瞅著美人瞧,便是好色,但這蕭老頭家的妖孽喜歡瞅著女人盯,卻是風流。她倒是不解了,麵前這一直打量著她的廝,儼然一副欠揍樣,豈稱得上風流二字?
書中可說了,真正的公子,便是風流,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而如今倒好,這廝是萬花叢中過,片片都想沾身,想來,那京都之人無非是顧忌這蕭家崽子的架勢,不敢對他造次罷了,僅得說聲風流,卻不敢惡語相向。
“世子爺,我知曉你身份尊貴,但如今身為花滿樓小廝,便得有小廝模樣。收起你的清高,既入了這花滿樓了,那等會兒在樓下替客人端茶倒水,扶身擦桌之事,你自然要做!”她於心底暗自腹排片刻,隨即眸色一閃,眉眼裡漫出了幾抹算計之色。
蕭世子似對這話不上心,僅是慢騰騰的道:“讓小爺對那些人端茶倒水,扶身擦桌,也不怕那些人受不起。”
嵐桃花眸色微微一沉,“隻要世子爺做,那些人怕是受寵若驚還來不及呢。怎麼,難不成世子爺不願拉下身份去做那些事?”
蕭世子眉宇微微一蹙,妖異的俊臉上嗖然漫出了一抹不悅。
然而僅是片刻,他便斂去了麵上的不悅,隻是勾唇一笑,道:“罷了罷了,小爺也非說話不算話之人,當日既然應了在這花滿樓當小工之事,小爺也自不會反悔。端茶倒水,扶身擦桌什麼的,既是你要求,那小爺今兒便屈尊降貴一番,隻不過,後麵出了什麼岔子,你可莫怪小爺貴氣太重,讓你這花滿樓受之不起。”
嵐桃花眸子稍稍一眯,眸底深處漫出了幾抹複雜。
她兩眼細細盯著蕭世子,半晌,才幾不可察的笑笑,道:“隻要世子爺你不特意惹事,花滿樓還是受得起你的貴氣的。”
蕭世子不置可否,挑眼一笑,道:“小爺也非善於惹事之人,你這女人,難不成在你眼裡,小爺就是個惹是生非的小人?”
他嗓音微緩,隱隱染著幾分威脅。
嵐桃花倒是勾唇輕笑一聲,正欲言話,這時,方才出去的那名丫頭卻是托了件素色袍子進來。
嵐桃花接過那素色袍子一瞧,隻見這袍子雖說做工與質地皆不算上乘,但比起小廝穿的粗布麻衣,卻是稱得上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嵐桃花眉宇當即一蹙,這廂,那老鴇似是敲出了她的心思,忙勸道:“我們花滿樓,沒有多餘的小廝粗衣,這袍子,是以前一個客人落下的,反正這麼久了也未見回來取,此番給世子爺穿,也未有不妥。”
老鴇這話的嗓音還未落完,那坐在對麵的蕭世子卻是輕笑一聲:“怎麼,小爺在花滿樓當小工已是屈尊降貴,此番竟還想讓小爺穿彆人的衣服?看來,你們花滿樓,果真是窮了,連一件小廝的衣服多買不起呢。”
說著,自腰包裡掏出一錠銀子擺放在桌麵上,手中的墨扇啪啦一展,風度翩翩且魅惑不淺的搖了幾下,隨即又道:“這錠銀子拿去,去京都的成衣店買件新的小廝粗衣回來吧!讓小爺穿彆人的衣服,小爺不慣!”
那方才托著衣袍進來的丫頭愣了愣,眸光先是掃到桌上那錠銀子,驚了一下,眸色一抬,待瞧見蕭世子的俊容時,不由心頭一跳,當即垂頭下來,臉頰微紅。
嵐桃花轉眸朝蕭世子望來,見他麵容染著幾抹意味深長的不屑與輕笑,她眸色動了動,勾唇一笑,道:“那怎使得,讓蕭世子破費銀子去買衣服,的確不妥呢。”
說著,眸光往他麵前的那錠銀子一掃,神色一滯,隨即默了片刻後,淡然起身繞著圓桌走至他身邊,而後慢騰騰的將他麵前桌上的那錠銀子收於懷裡,又道:“隻不過,既然蕭世子的確有心不讓花滿樓破費,我們也自是不好拂了你的意。如此,那就多謝世子爺的賞銀了,你先坐會兒,如今,我親自替你去買身小廝的粗衣。”
蕭世子怔了怔,眼角隱隱一跳,心頭陡然竄出了幾抹不祥之感。
而此際的嵐桃花,卻是也未瞧他的反應,僅是極為乾脆的轉身,速速出了屋子。
蕭世子眉宇稍稍一蹙,如今嵐桃花一走,屋內,惟他與花滿樓老鴇大眼瞪著小眼,然而皆未言話。
屋中寂寂,隱隱透著令人微感頭皮發麻的沉靜。
半晌,蕭世子終究是耐不住這等氣氛,先是垂眸望向了自己麵前的茶盞,隨即放好手中墨扇,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讚了聲:“好茶!”
老鴇回過神來,略微自豪的笑笑,討好道:“世子爺喜歡就好!”說著,嗓音頓了頓,猶豫了刹那,又道:“世子爺啊,等會兒我那乾女兒若是做出什麼令你詫異之事來,你可得多擔待擔待哇!”
蕭世子眉宇一挑:“哦?此話怎講?難不成你那乾女兒經常做些令人詫異之事?”
老鴇怔了怔,隨即賠笑一番,圓滑道:“自然不是,那孩子還是挺有分寸的,隻是對不喜之人,常常睚眥必報罷了,但她心地,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