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嵐桃花倒是朝老鴇瞅來一眼,眸中含著幾抹明滅不辨的微光。
老鴇怔了怔,她常日與自家這主子膩在一起,也知每當自家這主子眸子裡泛著微光,那便絕對是要算計人了。
刹那,老鴇不由拉著身邊的丫頭往那道雕花木門稍稍挪近了些,企圖一旦自家這主子像往日在桃花軒總舵時突然扔個茶杯,丟隻繡鞋什麼的,她也好早早竄門躲藏。
這時,嵐桃花倒是細細將老鴇眸底深處的心虛之色打量了幾眼,心頭了然,隨即道:“惠姨你先出去吧,待伺候完世子爺更好衣衫,我自然出來!”
老鴇微微一怔,原地默了片刻,終究是朝那蕭世子投去了一記自求多福的眸光後便拉著身邊的丫頭出了屋子,並將屋門合得嚴實。
說來,這天怕打雷,人怕下雨,她花滿樓老鴇,雖說在花滿樓是橫慣了的,但這頭頭,終究是那朵桃花吧。另外,彆瞧那朵桃花聲名狼藉,常日裡最大的興趣就是捧著銀子笑醒、最大的樂趣就是瞧著美人養養眼,然而。、,那朵桃花,既能有本事躍上桃花軒家主之位,統領桃花軒七十二主事在天下商場上戰無不勝,沒兩把刷子,豈不是早被人踩到地底兒了?
所以,嵐桃花雖說爛,但腦子卻是極為好使,若有人逆了她的意,她雖說偶爾貪生怕死的會忍辱偷生委曲求全,但一待她回到自己的地盤上,並將諸事統籌好後,她定當會席卷重來,非得讓逆過她的人鼻青臉腫不說,還得去蹲回大牢,最後終於重見光明之際,會瘦得皮包骨頭,淒淒得連他爹媽都不認識哇!
是以,寧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嵐桃花。一旦見這朵桃花氣場有異,拔腿即跑才是硬道!
這廂的屋子內,倒是氣氛淒淒。
老鴇方才出去時將屋子的那道雕花木門合上,似乎便是掩蓋住了外麵的一切笙簫繁雜。
屋內,嵐桃花巋然不動的立在蕭世子身邊,挑著眉眼細細的望著蕭世子。
見蕭世子僅是拿著那套粗衣,卻未有任何動作,她勾唇笑了笑,抬眸毫不避諱的朝他的眸子迎去,待與他的眸光一對上,她隻覺他眸子有過一刹那的深邃,但眨眼之際,卻是盈了魅惑與意味深長的複雜。
“世子爺怎還不更衣?”片刻,嵐桃花神色稍斂,出聲打破了二人間的寂靜。說著,她嗓音頓了頓,兩腳朝蕭世子更加邁近了一步,嗤笑一聲,又道:“難不成,世子爺當真要讓我為你更衣?”
蕭世子眼角隱隱一跳,修長魅惑的眸子朝嵐桃花一掃,隻道:“還以為你僅是愛銀子罷了,卻不料你這女人,竟也與風塵女子無異。”
“世子爺這話可不中聽呢。我雖是這花滿樓之人,但卻僅是賬房,而非樓內妓子呢。”嵐桃花眉宇稍稍一蹙,道。
“你雖是賬房,但行為卻與樓內妓子無異,小爺這般說你,自也是妥當的!”說著,見嵐桃花眸子稍稍一眯,他眸中滑過一抹一閃而逝的微光,隨即又道:“你還是出去吧,小爺我,倒是不喜有個女人站在旁邊盯著小爺我換衣。另外,便是真有女人盯著,也該是個如花似玉的美人才對,而非你這視財如命的女人!”
嵐桃花斜著瞪他,心頭卻是不由暗罵。
他娘親的,這蕭家崽子倒是果然欠揍呢。她嵐桃花再不濟,再沒有大家閨秀風範,但也算有幾分小家碧玉吧?即便聲名被世人傳得狼藉,但她也是可人一枚吧?
如今,這蕭家崽子竟稱她與樓內妓子無異,甚至還拐著彎兒的說她並非如花似玉,這口氣,對她這個仍待字閨中的女人來說,真真無疑是一枚明晃晃的銀針,刺得她心窩窩上下翻疼。
腹排良久,她才強製性的按捺神色,努力的將長袖中緊握成拳的手稍稍鬆開,免得一個沒控製住就將拳頭朝麵前這妖孽的腦門上掄去。
隨即,她彎著眸子微微一笑,眸底的壓抑怒氣夾雜著眉宇間濃鬱的諷刺之氣令蕭世子怔了一下。
“蕭世子莫要忘了,這裡是花滿樓!”嵐桃花緩道,嗓音透著幾許意味深長的威脅。
蕭世子勾唇一笑,深眼朝她掃了幾眼,道:“小爺自然知曉這是花滿樓。小爺如今,是想讓你出去,你在小爺身邊瞧著小爺更衣,小爺倒是要虧。你這女人戴著麵紗,是醜是美小爺也不清楚,但僅是依照你眉宇來判斷,也斷定你這姿容,自然不會是傾國傾城那種!”
說著,嗓音頓了片刻,隨後挑高了幾許:“人貴有自知之明,你還是出去吧,莫要想覬覦小爺!”
一聞這話,嵐桃花胸口的火當即一冒而出,火騰三丈,“老娘便是戴著麵紗,便是不傾國傾城,也比你這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好!老娘覬覦你?啊呸,你倒是白日做夢!老娘便是覬覦你那小廝,也斷不會覬覦你這異類!”
“男不男,女不女?”蕭世子臉色驟然一沉,挑著嗓音道了一句。
嵐桃花此番正在氣頭上,倒是也顧不上什麼畏懼心虛了。
她伸著指頭毫不客氣的戳戳蕭世子瘦削的胸膛,道:“是啊,怎麼了?難不成你還不想否認?你蕭大世子走出去,誰不說你男不男女不女?即便不說的,也都是陰在心頭想的!我說蕭大世子,人的確要有自知之明,像你這等人,也莫想著老娘覬覦你了,你這樣,無疑是癩蛤蟆想吃老娘的天鵝肉!”
說著,嗓音一頓,伸手扯過他手中的那套粗衣搭在自己肩頭,隨即豪氣萬丈且粗魯的身後將蕭世子那翠綠的鑲金腰帶一扯。
霎時,蕭世子腰間的翠綠腰帶當即到了嵐桃花手裡,而他身上的墨蘭衣袍,也是驟然散開,露出了裡麵雪白的褻衣。
“你這粗魯的女人,小爺今兒要……”蕭世子怔住,半晌回神,方想罵一聲,然而後話還未痛快的吼出來卻被嵐桃花劫住了:“吼什麼吼?有本事吼大聲點,讓樓裡之人都知曉老娘今兒調戲了你!”
說著,見他麵色一陣青一陣紅,且眸子裡噴著濃鬱怒火。
她此際倒是極為硬氣的未像平常那般心虛退縮,反而是因心頭的怒火壯了膽子,有惡狠狠的吼道:“一個大男人,不就是被抽了腰帶麼,吼什麼吼?再說,你不是還穿著褻衣麼,老娘又未看到你的肉,你卻吼得老娘肉痛!”
蕭世子眼角有些抽,麵色有些僵。
此生,他倒是僅被一個女人噎得喘不過氣,那人便是相府那朵嵐桃花,而如今麵前這女人,與那爛桃花比起來可謂是過之而無不及。不得不說這女人一吼起來,那絕對是與潑婦罵街無疑,震得他心肝都微微的顫了一下。
“咳……”片刻,他稍稍斂神,麵上醞出了幾絲不自然,而後乾咳一聲。
見嵐桃花兩眼一挑,似是又要吼話,他眉宇一蹙,忙道:“莫說了,小爺耳朵也肉痛!”
嗓音一落,他倒是極為乾脆的扒下了自己身上的墨蘭外袍,迅速將嵐桃花手中那套粗衣穿在了身上。
這件粗衣微微有些大了,套在身上,確有不適,加之衣衫上還殘留淡淡的汗漬味,蕭世子眉宇皺得甚深,眸子裡也溢出了濃鬱的不滿與嫌棄,他伸手扯了扯衣上的褶皺,抬眸,見嵐桃花正雙臂環胸的垂眸望著他足上的高靴。
他眼角又是一抽,默了半晌,終究也是彎腰下來,將足上的高靴也迅速換成了那雙汙泥的布鞋。
然而,他還未來得及直起身來,卻聞頭頂傳來一陣嗤笑:“世子爺這樣一打扮,倒是有十足的市井之氣,刹那便人模人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