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消息不久便在相府傳遍,嵐桃花隻要是在哪裡露了臉,那裡的小廝與侍女皆會專程跑來恭敬的喚她一聲,隨即轉身就開溜了。
難得受到相府小廝與婢女們心甘情願的禮遇,嵐桃花倒是暢快。
天色暗下之後,她在自己閨房內隨意用了點晚膳,便懶散靠在軟椅上,麵前是一張書桌,桌上擺著一張宣紙。
她凝神在紙上畫了畫,最後隨手將墨筆擱下,不由感慨:“有銀子就是好,人心都能收買。嗬。”
此際小花正站在桌旁為她研磨,小白正站在她身後打盹兒。
“小姐說的是收買誰的心啊?”小花沒頭沒腦的問。
這廂小白倒也行了,迷糊道:“什麼心?”
嵐桃花朝小白望去,道:“瞧你這樣,倒是像主子我虧待你,竟讓你連站著都能睡著。得了,小白,你先下去歇息!”
小白愣了愣,目光也清明了幾分,道:“小白惶恐,並無小姐虧待了我之意哇!小姐對我的好,天地明鑒,猶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哇!小白我此生對小姐也忠心不二,絕對不會……”
“行了,阿諛奉承這套,你是在哪兒學的?”嵐桃花眉宇一挑。
小白臉色微變,支吾半晌才道:“自學的。”
小花驚了一下:“這東西也能自學!小白你唬誰!”
小白怒著連要回,嵐桃花插話道:“得了,小白,既然困了便下去休息,彆在這裡影響我作畫。”
小白僵持片刻,才言了句謝,告了句辭。
待小黑出得屋門後,小花又問:“小姐方才說的是要收買誰的心哇?”
嵐桃花瞥她一眼:“自然是相府小廝與婢女的心啊,你沒瞧見我不過是讓老管家替她們置辦點過冬的新衣,她們便對我心甘情願的禮待了呢!”
小花反應過來,點點頭,又道:“是小姐心好,我們這些下人才打心底的喜歡小姐、對小姐禮遇。”
嵐桃花輕笑:“嗬,方才還在說小白阿諛,但你這張嘴也快趕上小白了。”
小花眉頭一皺,低聲委屈道:“可我說的都是真的。”
嵐桃花沒與她計較,笑著點點頭。
小花微微斂神,隨即又將嵐桃花麵前宣紙上的畫打量一眼,研磨的手一頓,眼角一抽,錯愕問:“小姐畫的是什麼?”
嵐桃花瞥了一眼麵前的宣紙,似是又來了興致,不由再度執起墨筆,斜眼朝她道:“你倒是眼拙,這東西都看不出來?”
此番小黑的眼角可不止是抽了兩三下了,反而是一直猛抽,連帶臉色都僵了幾分。
那宣紙上,僅有淩亂的筆法,毫無章法,完全瞧不出宣紙中央那線條淩亂的兩坨究竟是什麼。另外,自家小姐甚少握過筆,是以此番作畫也彆扭,可是再怎麼彆扭,宣紙周圍那一坨坨墨筆上滴落的圓形黑色墨跡,總該能避免吧?
好歹也是作畫呢,便是三歲孩童作出的畫,也不會像這副這般鬼畫桃符吧?
“小花愚鈍,真沒瞧出小姐畫的是什麼!”小花抽著眼道。
嵐桃花擱下筆,將宣紙托起吹了吹,這才斜著眼朝小花望去,道:“我畫的是鴛鴦!”
小花臉色一僵,頓時傻了眼,“小姐這畫,可是為後日成親所畫?”
嵐桃花笑笑:“這倒不是。好歹祈王爺與三公主和親,入宮之賓,怕是皆得獻禮,以表慶賀。”
“小姐之意,是要將這個獻給祈王與三公主?”
嵐桃花輕笑一聲:“你這回倒是開竅!”
小花驚了一跳。
要獻這畫,那還得了!皇宮禮殿之中,自家小姐將這畫獻上,那還不將臉丟光了?
小花驚愕著,正要相勸,嵐桃花卻是伸了個懶腰,道:“罷了,這筆握著著實不慣,此畫就這樣了,浪費了我這麼多精力與筆墨,便是未在畫上添上水波與荷葉,但祈王與三公主拿著這畫,也該知足了!”
說著,將宣紙在桌上鋪好,而後自懷中掏出一隻精致的小巧的金印,朝上哈了口氣便往畫紙一側一壓,頓時在畫紙上落下一個淺淺的章印。
隨即,在小花不及平複的驚愕眼神裡,將金印收回懷中,而已意味深長的朝宣紙的印章上瞥去,目光凝在那微紅且歪歪扭扭的‘桃’字,清秀的麵上,乍然漫出一絲難以言道的深邃與精明。
小花伸著脖子朝那印章一瞧,見印章也是拙劣,竟是一個歪歪扭扭的‘桃’字,她更覺心驚,這幅畫,不僅是上麵那些墨團,就連這歪歪扭扭的印章,也著實登不上台麵哇!
這畫拿出去給彆人瞧,還指不準彆人怎麼笑話。
可是,幸得自家這小姐將畫再度打量一變,眉頭稍稍一皺,道:“這畫瞧著,倒是有幾分彆扭。”
小花大喜,忙應道:“是啊!小姐如今也畫得累了,若是再作一張畫,便太費心費力了,不如,明個人讓老管家去尋一副畫來,後日和親大典上直接獻上去便是了。”
自家小姐這畫哪裡是有幾分彆扭,明明是一塌糊塗,見不得人哇!
嵐桃花道:“這倒是不用!隻是你家小姐著實不太會作畫,鴛鴦筆法太難,畫成這樣子已算是不錯了。”
說著,執起筆往宣紙正中的兩大坨墨跡處的左邊緩緩勾繪,直到畫出了一朵歪扭得不成樣子但卻隱隱有幾枚花瓣模樣的花,這才擱下墨筆,轉眸朝眼抽不止的小花望去,笑道:“你家小姐最擅長畫花,這畫紙上,自然少不了花,嘿!話說,上次太子妃采選,你家小姐我在禦花園的亭子內便畫了這樣一朵花,當時,那皇帝可是當著各家大臣千金的麵讚你家小姐我的畫好呢!”
小花忍不住扶額。
難怪世人皆傳當今聖上昏庸無道,此番瞧來,還真是這麼回事,連自家小姐這拙劣得難以入眼的畫,他都能說好,不得不說,當今聖上不僅腦子昏庸,連眼光也跟著昏了。
這些話念頭剛一冒出,小花便驚了一跳。
暗中腹排聖上,她當真是大膽了。
這廂的嵐桃花倒是沒理會小花的臉色,僅是將眸光漫不經心的朝那多花掃了掃,最後再度凝在了那個‘桃’字印章上,隨即咧嘴一笑,深邃得不可方物。
她不是善於作畫的料,這幅畫也非真心實意的想在後日夜裡的和親大典上獻上去,她要的,不過是在眾臣皆在的情況下,展了畫,露出這‘桃’字印章罷了。
桃花軒家主這身份,是該與相府嫡出千金嵐桃花的身份真正連在一起了。
這夜,夜色寂寂,冷風拂刮,然而嵐桃花卻睡得極好。
次日一早,待梳洗完畢之後,嵐桃花便去大堂與自家娘親用了早點,隨即便呆在閨房,等著自家爹爹下朝歸來,與他說些話。
此際的相府,各處皆掛了喜慶紅紗,小廝與侍女各處忙碌,四處打掃,那老管家也難得放下身段,難得耐性的囑咐著小廝默將那取下來擦拭乾淨後的牌匾掛歪。
總的來說,明日便是嵐桃花與蕭世子的成親之日,而這相府,也著實有喜慶之意了。
嵐桃花呆在閨房,沒多久,雲氏便差人送來了成親穿的鳳冠與大紅的喜袍。
小白與小花二人倒是興奮,催促著嵐桃花穿著試試,嵐桃花本不願搭理,但這兩丫頭倒是催得厲害,便妥協了下來,懶散應付似的去了身上厚重的外袍,隨即將那大紅的喜袍穿於身上。
小花忙將她的腰帶係好,隨即與小白皆露出一副驚歎的神色。
“小姐穿著喜袍,真好看!”小白道。
“小姐本就好看,穿著喜袍,隻能說更好看!”小花朝小白瞪一眼,道。
“你……”
眼見這二人又要吵起來,嵐桃花道:“我發現你們近日倒是長本事了!在主子我麵前,竟也敢肆無忌憚的吵!”
這話頗帶幾分調侃之意,然而小白與小花互相狠瞪了一眼,沒再出聲。
嵐桃花眸中滑出一絲滿意,正要伸手將身上的喜袍脫下,哪知門外卻有人道:“小姐,外麵有個姑娘硬闖相府,聲稱你搶了她的男人!如今她正被大門的家丁製住,夫人方才知曉後,說讓小姐自行出去處理。”
刹那,小白小花差點沒傻眼。
這喜慶的節骨眼上,竟然有沒長腦袋的笨女人跑到相府門前叫囂,聲稱自家這快要當新娘子的主子搶了她的男人?沒看到相府如今喜氣洋洋,她們家小姐就明日便要出嫁了麼,哪還有心思出去搶野男人!
此番,小白與小黑倒是僵著眼互相對視一眼,心頭皆是統一認定,外麵那女人,這回怕是凶多吉少。
彆說是自家小姐是否會怒了,就連她們這些婢女聽著,都想出去將那女人揍一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