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妖孽領來的那幾名小廝倒是勤快,當即三兩下的將抬來的東西全部安置在了質子府大堂。那本是空蕩寒磣的質子府大堂頓時被精致的軟榻和幾隻大木箱子占了大半的位置。
嵐桃花立在大堂一側,眼角微抽,眼見這小廝們打開那幾隻大木箱子,並從裡麵逐一拿出了茶具、花瓶、字畫、衣袍,甚至連棋盤與棋盒都俱全。
立在一邊的小花與小白早已是錯愕了兩眼,直愣愣的盯著那幾名小廝朝那如同百寶箱似的大木箱子裡繼續拿著東西出來,不時還發出一兩聲訝然聲。
嵐桃花終於忍不住朝站在身邊的蕭妖孽望去,卻不料他正側目望著她,那雙精致修長的桃花眼裡含著幾許明媚的春光。
“娘子,外麵天色正好,一道出去下棋如何?”他趁勢笑盈盈的道。
誰與你這妖孽下棋!
嵐桃花眉眼一挑,沒搭理。
他慢悠悠的自腰間掏出小金扇來,風度翩翩的搖著,又道:“悶在這屋子裡倒也不好。娘子若是不願出去下棋,我們出去走走也是挺好的。”
嵐桃花眸光隱隱一沉:“你再敢喚我一聲‘娘子’試試?”
嵐桃花這嗓音倒是有些陰測測的,然而蕭妖孽麵上的妖異笑容卻是未有半分收斂。他本就不是個規矩之人,那臉皮,自然也厚到家了。
他全然未顧嵐桃花沉了的眼色,反而是一手牽住他,溫暖修長的手將嵐桃花的手全數裹在掌心,在嵐桃花欲甩開他的手之際,他意味深長的道:“昨日宮中倒是有大事發生,你就不想聽聽?”
嵐桃花一怔,終究是忍了下來,任由他裹著她的手,沒出聲。
見狀,他麵上的笑意更是深了一分,似是興致大好的牽著嵐桃花轉身出大堂。
這質子府大堂外的院子甚小,一眼便望得到不遠處的破敗院牆及院門,加之周圍沒什麼矮樹青草,甚至連石桌石凳都無,蕭妖孽嫌棄的目光在周圍掃視幾眼後,最後笑盈盈的朝嵐桃花道:“要不,坐在房頂上去詳說?”
“你娘親的!還有完沒完,在哪兒說不是一樣的?”嵐桃花心頭一跳,壓著嗓子朝他冷道。
她嵐桃花輕功蹩腳,正是因為懼高。這廝提議讓她和他去屋頂上說事兒,豈不是踩了她的痛腳,讓她狼狽?
“當然不一樣!好歹也是你我二人之間的親昵之言,自然是得找個稍稍隱蔽點的地方!”他柔著嗓音道,那尾音竟是拖得很長,蠱惑勾人之意明顯。
嵐桃花正要反駁,卻不料他突然勾住她的腰身,頓時帶著她淩空而起。
嵐桃花嚇了一跳,本能的伸手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襟,他驚呼一聲,啟著如同扼住了脖子般的公鴨嗓音艱難的道:“輕點輕點,小爺出不了氣了!”
此際的嵐桃花已是有些慌神,渾然不顧他的話,將他的衣襟再度勒緊了一分!
蕭妖孽呼吸不暢,加之他輕功著實僅有皮毛,此番帶著嵐桃花越上大堂的屋頂本是有些費勁兒,如今嵐桃花又抓緊了他掩蓋住了脖子的衣襟,頓時令他呼吸困難,是以這心底方寸一亂,竟是沒能掌握好落在屋頂的方位,待足尖落地時,他身形不穩,當即與嵐桃花雙雙順著屋頂滾落。
嵐桃花驚呼一聲,鬆了蕭妖孽的衣襟便伸手胡亂的摳著身下的瓦片,企圖阻擋滑落勢頭,然而即便手指頭摳得發痛,竟也是徒勞。僅是片刻,她身子已是滑落屋頂邊緣,她來不及想法子,身子便徹底的掉了下去!
她當即驚呼一聲,心頭狂跳,雙眼驀地一閉,心知此番怕是免不了一摔。
然而本以為此番會在地上摔個鼻青臉腫,卻不料身子竟是落入了一個微涼的懷裡。
她驀地一怔,心頭的狂跳不及鬆懈,兩眼便迅速一睜,然而入目的,卻是一張近在咫尺的俊美麵容。
“鳳黎淵?”她目光在這張俊臉上流轉半晌,才出了聲,嗓音有著抑製不住的錯愕與震驚。
她未料到,此番接住她的人,竟會是鳳黎淵!此際,他麵上微微蒼白,額頭也布了一層薄汗。他平靜清透的眸中含著一絲一閃而過的複雜與波動,隻不過待她仔細凝視,他卻再度恢複了常日裡的寂寂無波。
她的話一出,他便放下她的身子,嵐桃花忙立足站穩,一臉沉雜的望他,這才略微訝異的發覺他褻衣展露,外麵僅是倉促的披了一件外袍,似是剛從床榻上起身。
他稍稍錯開了嵐桃花的目光,僅道:“屋頂年久失修,恐怕不是嵐姑娘與蕭世子坐著言話的好去處。”說完,便沒了後話,乾脆的轉身回他的廂房。
嵐桃花深目望著他的背影,隨即便聞一道擔憂的嗓音急促想來:“主子方才不是在屋中躺著嗎?怎出來了!你身子不好,不可在外受寒!”
嵐桃花循聲一望,便見鬱竹從不遠處的灶房飛快的躥了過來,隨即扶住鳳黎淵便急忙入了廂房。
乍然間,嵐桃花心頭微微波動,竟是有種難以言道的複雜與深沉。
她如今與那鳳黎淵本是夾雜著仇恨與過節,但瞧見他那單薄的背影逐漸遠離,心底竟也是跟著一抽,仿佛有些連她都有些摸不透的暢然。
此際,周圍已圍了一些人,小白小花也衝上前來,在嵐桃花身上掃視了好幾眼,見她似是沒受傷,一顆驚著的心才稍稍鬆懈下來。
“人都已經回屋了,娘子還這般放不下嗎?”一道魅惑的嗓音道來,婉轉勾人。嵐桃花微微一怔,這才收回落在鳳黎淵廂房屋門的目光,循著望去,見那一身紅衣的蕭妖孽正站在不遠處,妖嬈如華的望著他。
此際,他麵上隱隱帶笑,渾然不像是剛從屋頂上驚險掉下來的人。隻不過,他那雙桃花眼裡的笑意卻是隱隱沉沉,不若平時那般婉轉勾人,反而是染了幾分淺淺的複雜與審視,襯出了一分的冷意。
嵐桃花挑眼望他,甫一見他這不深不淺的模樣,心頭那股子怒氣頓時溢了上來!
“我放不放得下,關你何事!你這妖孽今兒害得我從屋頂上摔下來,這筆賬,倒是得好生算算!”說著,當即衝至他麵前,論起拳頭便朝他的胸前揍去。
刹那,隨著一道胸腔渾厚的悶聲響起,嵐桃花的拳頭結結實實的揍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怔了一下,沒料到這廝竟會不躲不閃,常日裡看他也挺圓滑的,卻不料此際他竟是舍得在她手裡吃虧。
她抬眸望他,卻不料他唇角已然漾著一抹笑弧,她眼角一抽,隻道:“乾嘛?想對老娘來苦肉計?”
他那雙桃花眼驟然一深,兩手頓時橫在嵐桃花腰間,將她攬入了懷裡。
嵐桃花臉色一僵,當即掙紮,他卻是將她困得緊緊的,下顎抵在她的肩頭,妖異如華的俊臉埋在了她耳畔的發絲裡,突然間悶聲悶氣的道:“祈王那般害你嵐家,娘子莫不是對他還存有幾分舊情吧?”
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卻是直中嵐桃花的心窩。
這蕭妖孽說得的確沒錯,嵐家落魄,滿門入獄,的確是祈王的功勞!若非他在皇宮禮殿設計弑君的那幕,後又將這弑君大罪推給嵐家,嵐家能破敗至此嗎?
方才她掉落屋頂,發現是鳳黎淵強撐著身子將她接住,她心底著實波動震顫,仿佛有根弦在輕晃!隻不過,他鳳黎淵曆來不做吃虧之事呢,此番突然想來,她不由暗暗嗤諷,忍不住想猜測他的用意來。
“我對他沒什麼舊情可言!”半晌,嵐桃花才淡聲回了一句,隨即便伸手推拒著膩在她身上的蕭妖孽。
然而他卻是絲毫未鬆開她,僅是在她的耳畔又道:“娘子能這般說,倒是甚好。再怎麼,祈王爺也該是娘子的仇人。另外,那夜和親大典因弑君之事而推移,如今老皇帝薨了,這和親之事自然在三月內不會重提,隻不過,無論如何,祈王爺也是當今三公主的準駙馬,娘子在這風頭正盛之際,還是與祈王莫要過多接觸,避避嫌為好,萬一生出一些事端,便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