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日上三竿的穆淵一覺醒來發覺人都不在客棧了,寂寞無聊的他去了蕭縣有名的匠人那裡探討製作兵器刀刃的秘訣,興起之餘被老匠人一陣推銷,買下了一把精致的豆腐匕首……他看我一臉高興回來,就拉著我哭訴一天的苦楚,還順便提及了晚上蕭縣最大的畫舫——雪月畫舫在江麵亮燈營業,畫舫上還有著聞名蕭縣的花魁,拉著我借錢支持他去見見世麵……
為了師父親傳弟子的身心健康,遠離黃賭毒,我嚴詞拒絕了他。
穆淵盤算著從我這裡騙到錢出去玩,於是透露了一個絕密消息給我:楊玄燁奉命出宮尋妻,已經在路上了。
我內心咯噔了一下,想象力極其豐富的我設想出了很多可怕的後果:被楊玄燁抓到後,當場處理,一劍封喉乾脆利落;被帶回宮,當著一眾嬪妃的麵折磨致死,以儆效尤;帶回了冷宮,體會到非人的折磨後浸了豬籠……
光是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脊背生涼……然而再怎麼想象,楊玄燁那一張臉還是空白的……因此我的心就放了下來。
隻是在婚禮當日見了一麵,我畫著濃妝且用團扇遮臉,我都尚且認不出來他,他又如何認得出來我。
而後我“哦”了一聲,既已知道消息,那也沒有借錢給穆淵的必要了。
因一整天都呆在茶樓附近,我一整天都沒有休息,回到客棧後就直接躺下睡了一覺。
夢中迷迷糊糊的。層層煙霧罩住了整片月夜,斑駁樹影後的火光漸漸變得清晰明亮,火勢漸漸變大,小火苗燒成了滔天的火焰,一艘巨大的畫舫在水麵上燃了起來,衝天的火光點亮了整個江麵。
船上的人爭先恐後跳了水,淹死的、燒死的、燒了一半後淹死的,一副副麵容刺痛著我的雙眼,在可怕的影像刺激下,耳邊的聲音就變得混沌不真切,一聲聲尖叫哀嚎也被我驚懼得拋在了腦後。恍惚間,一張燒焦的臉猛然出現在我眼前,血肉模糊還帶著焦黑的模樣嚇得我本能地閉了眼,可現實中我本來就是閉著眼的……
我驚醒,看著黑燈瞎火的房間不停喘著粗氣,習慣性地呼叫穆淵:“穆淵,我想喝水。”
聲音都是顫抖著的,有些啞。我摸了摸額頭,竟已經濕了一片,臉頰冰冰涼涼的,手也沒什麼溫度。
“王姑娘?可是做噩夢了?”門外響起了溫柔的聲音,乍一聽是大家閨秀的溫婉體貼,而我腦海出現的是白天那個笑起來爽朗親切的護衛姐姐阿宣的麵容。
“宣姐姐?”
“我現在進來?”門外亮起來一簇微光。
“嗯。”我輕輕地回應一聲。
門應聲而開,一簇小火光變得明亮清晰,燭火映著一張姣好豔麗的麵容,此時的阿宣比白日裡多了幾分溫柔,她淺淺一笑,我的心一下子就沒有那麼懼怕了。
她拿著燭台去點燃了屋裡其他的蠟燭,屋內瞬時變得更為敞亮,“你這個年紀的姑娘都待字閨中,怎麼你偏偏習了武藝出來闖蕩?”
我說:“姐姐你不也是嗎?”
她苦笑了一下:“沒辦法,家裡窮,五歲時候就被賣了,如今也忘了父母的模樣。”
我忽而有些心疼。
“我是被一個獵戶養大的,自小要上山打獵才有得吃,不得不學學打架。”
大家相識不久,哪怕我再欣賞她,隻要我還披著“王寶玉”這個名字,說話就得三分真七分假。
我沒說的是,師父是一個閒散人士,不種田不打獵不織布不經商,偏偏我們天天都有肉菜吃飽,他每天主要做的就是照顧我和穆淵的起居飲食以及解決我預見死亡的能力。由於他沒有經濟來源且能帶著我和穆淵在深山裡長大,我一度以為他是神仙,至少也得是個半仙,但我也是近幾個月才知道,我的王爺爹爹趙霽一直在暗中命人給他送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