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耳邊有趕馬的吆喝,那聲音傳來多響亮。不是做夢吧,我真的聽到了聲音。
狼霄大聲地叫著,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有人,有人了,雲知秋。”
嗯,我聽到了,我也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人,騎著馬穿著威武無比的將士衣服,還有那黃澄澄的旗幡。
是有人,可是眼前一片迷糊啊,想要看清楚那些麵目,卻看不到。
狼霄卻背著我,快速地轉身飛快地奔跑了起來想逃開他們。
馬蹄聲響風在耳邊掠過,他摔在地上,我滾落在一邊,那片澄黃的幡將的眼睛也染黃得什麼也看不清。
一雙手,溫柔地半抱起我,用帕子擦淨我的臉,很輕很輕地叫:“知秋。”
那麼遙遠,那麼陌生,那麼熟悉,能穿透草原穿透時間及所有東西的聲音,每叫一句,我心顫一下。
水滴落在我的唇上,我貪婪地張大了嘴巴,想要喝得更多,天知道我們在草原上,從湖泊裡喝了水之後,就沒有再喝過了。
乾裂的唇張大了有點痛,那濕潤的手指,輕輕地磨著我的唇,可惡的人不讓我喝個夠,而是慢慢地一滴一滴地落到我的唇上讓我喝。
“知秋。”他低低地叫著,濕濕的手指又在我的臉上撫了起來,凝滿了他的心痛。
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你對我,還會有心痛嗎?
你摸著我的臉,輕得讓我感覺到在哭一樣我,真想跳起來,狠狠地瞪你,狠狠地罵你,甚至我可以更冷漠一點地傲視著你,可是為什麼當你把我抱在懷裡的時候,我會哭泣。
乾涸的眼睛,盈出了心最深處的淚,濡濕了你的衣服。
用力用力地抱緊,心幾乎貼著心,那是一種溫暖和一種顫動,我感受到了,我還活著,我感受到了,你來了。
淚,是因為遇見了,終是有些著緣分的牽絆,轉了那麼多的圈圈,還是會再見到你,掘地三尺,你找到了我。
他抱起我,那袖子擋在我的臉上,不讓日頭曬著我,軟軟的布料帶著他的淡香之氣,居然讓我飽經風霜的心,安靜了下來。
狼霄也救了出來,卻是給押著走的,他不甘在怒叫著,離得遠了我就聽不到他的聲音。他怕我曬怕我渴,一直給我擋著日頭,一直會停下來給我喝水,再喂上一次易食的食物,臉是擦了一翻又一翻,濕巾滑過手指,將每一個指縫的肮臟都洗得乾淨,就像我是什麼剛出土的寶貝一樣,那麼的小心翼翼又帶著高興。
多久了,這種放在手心裡的疼愛,未曾再感受過。
流落到了西北,一直沒有人再這樣緊緊地把我抱在懷裡疼寵,這樣細心地照顧我。
二串滾滾而落的晶瑩淚水,滑下了臉頰,他用手心接住,沙啞地說:“知秋彆哭,朕錯了。”
錯了就可以原諒嗎?一句錯了,可是接下來,你又想乾什麼?
我不知道,我此刻的心裡亂糟糟的。曾經在最絕望的時候,我想我不要有恨,我放不下你,在滿天雷電亂閃的時候,我想去有人抱緊我。
最恨是你,最放不下的,或是你,可是真的再回到你的身邊,我都不敢睜開眼睛,不知要怎麼樣才能麵對。
我不喜歡被人利用,還把我傷害得那麼血淋淋的,可是我卻又希翼著那夢尖之上的溫暖,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
明明你就是一個塌井,而我是那一傾而下的流沙,流下的時候沙沙作響,那是幸福的飛過的響聲,可是我落下無儘的地方,給摔得個粉身碎骨。
身體柔軟如綿,任他抱在懷裡回到了有人煙的地方。
他叫人準備熱水,好好給我清理,我雙手揪著衣服不給他脫,他有些訕訕然地叫宮女來侍候我。
略帶著歎息說:“知秋,我來了不要怕。”
我不怕,我也知道你來了,是不是要我歡跳起來歡迎你,那我真的是做不到,我轉過頭去,也不應他一聲,等他出去之後我才睜開眼睛看著這諾大的帳篷,宮女進來輕聲地請示我說:“婉儀娘娘,讓奴婢侍候娘娘淨身。”
那一聲婉儀,終是把我帶回了現實之中。
點點頭宮女來扶我坐起身子,一桶一桶的熱水伴著花瓣的香味飄進來,手臂上和腰側擦傷的地方都凝結成一塊一塊的,碰碰就是痛。這些傷口很快就好,心裡的傷,結了塊卻還會很痛,沒有他的時候,我一個人慢慢地舔著傷口,想著要放下這些恨,可是見到他的時候,這些恨,還是會一一地浮現出來。
整個人洗淨之後覺得輕飄飄的,再吃些東西才感覺到,這就是活著啊。
鏡中的我,和以前的我,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曬得又紅又黃的臉還帶著擦傷的難看,這麼久憔悴得就像是病了許久一樣,滿眼窩的青黃交接,我真不知道這樣的我,他怎麼還能輕易地就認出來。
在軟軟地床塌上躺下去,全身骨頭都放鬆了下來,我終於可以好好地睡一覺了,不必擔心一睡著就不會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