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顧涵說話之時，嗓音裡沒有帶上那幾分笑意，說不定還可信幾分。
謝晉一時之間隻覺得頭昏腦脹，像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這邊而來，而至高之處，似乎也有一雙眼睛，又冷又沉的看著這邊。
謝晉猛然之間清醒過來，又恢複成平日裡翩翩如玉的模樣。
“丞相大人說笑了，有您坐鎮，此事一定會圓滿解決。”說著，謝晉甚至帶著幾分歉意笑了笑：“之前在大殿之上，不過是我的拙見而已，讓您見笑了。”
顧涵但笑不語，旁邊有幾個官員察覺到二人之間的風起雲湧，踏著小碎步迅速的離開了。
謝晉隨之轉頭就走，他要是再不走，恐怕就要維持不住麵上的和平了。
好不容易找到藥方，被人捷足先登，徹查天花之禍，又落在了顧涵手裡，處處不順，自然心氣兒也不順。
等到謝晉離開，這才有人一股腦的圍了上來，“顧大人，如今，聖旨已下，我們都以您馬首是瞻，現在咱們應當如何？”
所有人看著顧涵的眼神都像是看著熠熠生光的珍寶，灼熱逼人，顧涵卻在這目光當中麵不改色，“自然是先張貼揭報，聖上之前說過，要免費贈藥，既然如此，那麼讓各個人家，上報家中得了天花之人，也合情合理。”
之前為了救治天花，是把草藥熬成足足的湯藥，然後在街頭施藥，如此雖然廣濟天下，卻並不能夠有效統計。
聽了這話，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綠衣小官，顫顫巍巍的舉起手來，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更是說話也變得結巴了些。
“那個……我……下關之前，在金兆府尹任職……見京城天花嚴重，閒來無事，就在施藥之處，做了一點統計。”
顧涵眸色沉沉，直直的看向那人，那小官似乎有些無措，咽了咽唾沫：“沒……沒什麼……我沒說什麼。”
他這模樣過於畏縮，以至於好幾個同僚眼裡都顯露出嫌棄之意，顧涵眉頭一挑，直直的看向那人。
“你統計了什麼？統計之冊又在何處？既然是閒來無事的無傷大雅之舉，不妨拿來看看，若是做的不好，也不會算在公事之上。”
顧涵難得言語如此溫和，那小官將信將疑的看了一眼顧涵，又快速收回目光：“就……就在府衙之中。”
最近這些日子，為了儘快處理天花之禍，皇帝特意在宮牆外圍開辟了一些空屋子出來，用作文官府衙，做辦公之用。
離得不遠，那綠衣小官很快就取回了冊子，雖然他自個兒說隻是一點，然而實際上，卻是整整兩指厚。
顧涵隨手接過，慢慢翻看，先前不以為意，隻想著說或許能夠做個借鑒，看到後麵，慢慢的坐得筆直，麵上的神色也凝重起來。
施藥的天數並不長，這二尺長的冊子，之所以會有兩指厚，是因為上頭除了年齡籍貫之外，還有相應的畫像，筆畫不如工筆精美，但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一人神韻。
畫像之外，則是蠅筆小楷，上麵寫著記錄之人，所見之事，或是憐憫，或是不平，但是更重要的是，每一張畫像上，都有相應的簡易病情記錄。
誠然，普通人不會醫術，更不會望聞問切，但是憑借一個人的臉色，身上的紅疹程度，也能夠說出個一二來。
“這些畫像和記錄……都是出自你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