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她眼前漆黑一片,一會兒才幽幽醒轉,模模糊糊地看到黑衣男子吃驚地跑過來看她。她胸口痛而悶,也說不出話來,隻在心裡冷笑:打傷了我,再過來看看成果麼!她無端被人打,心底憤怒又覺羞辱。
將頭一偏,看到一個身著寶藍綢衫的男子。他本來在走廊上行走,突然梁薇從房內飛了出來,擋了他的路。他一驚之下,定睛一看,見事不關己,便走了過去。
他居高臨下,目光帶著被打擾時的氣憤與懷疑,看清事實的鄙夷與不耐煩,撒落到梁薇身上,泠然有聲。那感覺令梁薇覺得熟悉,心想,在哪裡見過他呢?她見他長身玉立,微一提衣襟,好不沾到梁薇的腳,身姿倒是飄然若仙。再看臉,五官卻很平淡,麵容更是僵硬,大為失色……在哪裡見過?
黑衣男子蹲在她身旁,輕拍她一下問:“你有沒有事?我無意傷你,我問你,我五妹人在哪裡?”
梁薇心想,什麼五妹,去你妹吧!煩得一伸手,想一掌拍死了他,好不來打擾自己想問題。手伸出時,忽然就想到了——他是鄒亦明啊!他臉上滿是傷疤,所以常戴人皮麵具,這回看起來不再是輪廓分明,猶如刀刻的玉麵,完全是因為換了張人皮麵具!
她再不料上天還會眷顧自己,拍向黑衣男子的手隻是按了上去,好撐著自己站起來喊:“鄒亦明……是你麼?”驚喜之下,胸口的劇痛也忘了。
鄒亦明看到她時,也覺得眼熟,聽她這一喊才想了起來,偏轉過頭,冷冷地道:“何事?”語氣上聽去雖是問句,其實根本不等回答,邁步要走。
梁薇腳下虛浮,頭暈目眩,伸手拉他也拉不到,連忙又喊:“你不要走!我……我找了你好久……聽我說一件事……求你……”淒婉懇求的聲音,她自己聽了都覺可憐。
鄒亦明頭也不回,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道:“一會兒再說,我還有事。”
梁薇欲哭無淚,生怕這一回錯過,再找他就難了。她與蘇賦雲來到這個客棧,進了房間,蘇賦雲便說去看看屏風後的澡盆乾不乾淨,好一會兒洗澡,看到現在也不見出來。她無助地轉著頭,希望她能出來幫自己一把。然而剛一轉頭,便看到竹未離從她的房內走了出去,小眼微眯,嘴角一絲得意的笑,盯著鄒亦明的背影抬起手來。
梁薇看到他手指間有綠光閃動,喊著:“鄒亦明小心!”連忙向鄒亦明撲去。她本想將鄒亦明推開,然而受了傷,動作慢,那竹葉形的暗器,便打在她背上。頓時,一股酸麻之感,從她後背蔓延,虛弱的身體撲倒下去,一隻手用儘最後的力氣,死死地捉住了鄒亦明的衣襟。
鄒亦明轉身看到此景,才知自己差一點中了竹未離的暗算,冷笑道:“施亦成,你可真是我的好師弟,我未去殺你,你又來偷襲於我。”
竹未離偷襲未成,也並不懊惱,笑一笑道:“這一下,正好還了在暮雲府時師兄向我下毒藥的事。也真是巧了,那一回誤中副車,這一回也是。”
鄒亦明垂下頭來,見梁薇仰起一張煞白的臉,用顫抖的聲音道:“鄒亦明……我記得你說過,你有恩必報……我也算救了你,可不可以給我一點冰蟲髓……我……要救我姐姐,求你!”她匍匐在他腳邊,拉著他的衣襟,用最卑微的姿態祈求著。
鄒亦明像抖落灰塵那般,抖一下衣襟道:“我先殺了他,再說其它的事!”然而這一抖,卻並未將梁薇抖落——她真是一粒堅強的灰塵。
梁薇伸出另一隻手,攤成掌,接著哀求道:“我求你了……竹未離有一隻手被廢,他一定也想要……我不能冒著被他搶去的危險……我求你……”
竹未離冷冷一笑,手又一揚,又是一枚竹葉形的飛鏢向鄒亦明射來,口內說:“說得不錯,那麼難得的東西,師兄一定隨身帶著,我殺了你,也好儘為我所有!”
鄒亦明揮袖擋落暗器,冷聲道:“你這是在找死!”抬步要衝過去,衣襟上還掛著一個梁薇。他煩不勝煩,伸手“嘶”地一聲,將撕下半幅衣襟,終於脫了空。
竹未離見狀,回身躲進房內,鄒亦明立刻要過去。梁薇急切之下,強撐著酸冷麻木的身體站了起來。心堅如鐵,必然要攔住他,拿到冰蟲髓才肯罷休,無奈體力不支,又倒了下去。
黑衣男子本不大認得竹未離,又聽鄒亦明喚他施亦成,一時間想不到他就是五煞之一。隻是見是個男子從她房間裡出來偷襲於人,而她又奮不顧身救了被偷襲之人,雖然摸不著頭腦,隻是覺得是誤會了她,心內愧疚,連忙將她扶住。梁薇管不了許多,見竹未離躍窗而去,鄒亦明正要追去,急得哭喊:“鄒亦明,求求你!”
這個聲音實在哀苦,一旁的門聽了仿佛也心中不忍,“吱呀”一聲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