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陳洋身形也是一僵。
劉伯剛要伸手把他扶起來,卻用餘光瞥見了身後的白玉玲。
“白太太,您……怎麼出來了?”
在轉身之間,劉伯看見了白玉玲的臉,又是一愣。
因為她的神情,不該是一個癡傻之人該有的神情。
劉伯怔住。
悄無聲息退回去,離開了這個地方。
陳洋將昨夜的事告訴了白玉玲後,也離開。
傅湛就這麼跪著,一字不語。
清晨的陽光斜出,白玉玲也就這麼看著他跪著,直到被刺眼的眼光晃了晃,她眼睛微眯,“你還沒跪夠,我都要站夠了。”
傅湛依舊沉默不語。
又安靜了半晌,白玉玲突兀笑了聲。
“你待在囡囡身邊的時候,也這樣像個啞巴嗎?”
很奇怪,她的衣衫明明都還沒係好,兩顆扣子係反了位置,頭發也有些淩亂毛躁,整個人的氣質卻和之前截然不同。
“你和小時候變化很大。”她的發音有些奇怪,大概是逃亡太久,聲音不似本地的發音,有些歪七扭八,輕聲細語道,“上次你在囡囡身邊來找我,我險些沒有認出來你。”
“不過,你的眼睛很像你的母親。”
“彆跪著了。”她說著話,麵容下被歲月侵蝕過的痕跡中隱約瞧出兩三分美人的姿容,“我不怨你,哪怕是因為你的母親,我也不會恨你,因為這是我欠她的。”
白玉玲這輩子都活得很慘。
從小因為容貌,被所有人針對。
十幾歲就被逐出了家門,說她勾引了自己的親叔叔,嬸嬸抓著她的頭發把她的臉抓爛,後來被父親救下。
無論她做什麼,似乎都總有人要針對她。去乾售貨員,說她靠身體賺錢,去做服務生,說她想在大餐廳傍大款。
後來無論去到哪裡都會被趕,無路可逃,父親說,你來工地陪我一起乾吧。
雖然苦點,累點,但至少不會有人再說閒話。
但他們還是低估了傳言的威力,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那些工人們的老婆卻來集體討伐她,說她勾引他們的男人,而那些被她拒絕示好的工人也都同一時間站出來,說她勾引了自己。
白玉玲沒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甚至想過輕生算了。
命運卻讓她幸運的遇到了一個富商。
那個男人說,他愛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真善美,是她的勇敢,白玉玲為之動容,傻傻的替他生下了龍鳳胎。
後來才知道,那個男人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譚家嫡長子,還早就有了妻子。
再然後,白玉玲成了未婚先育到處去勾引男人的賤人。
沒地方要她,也沒人願意相信她。
她不得已,跟著父親,抱著被譚家丟棄的、尚在繈褓中的譚寧來到了霖縣的工地,在這裡重新開始。
譚寧那時候太小了,除了偶爾被帶到工地,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在那個小小的水泥房裡度過。
白玉玲不會做母親,更不會做一個好母親,她當時不過也是一個小女孩,看著和那個男人相仿的小臉龐,甚至幾次起了掐死她的念頭。
白玉玲想,活著跟著她也是受苦,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沈寧清發現,從她懷中搶走了差點被掐死的譚寧。
沈寧清之前和她沒有交集,但就是那次,卻死死護住了譚寧,抱著小臉都泛白,連哭都哭不出來的譚寧。
她的聲音清晰,帶著氣憤,“你想乾什麼?!她還隻是個孩子,你怎麼舍得對一個孩子下手?!”
白玉玲哭著搶過,說這是她的孩子,她自己能解決。
沈寧清想都沒想,將譚寧護在懷中不撒手,眼中帶著白玉玲不懂的執拗,她也同樣紅了眼,“孩子我替你養……錢,我有,什麼我都有,孩子我替你養,你讓她活下來……”
那時候,白玉玲不懂沈寧清的善良。
但沈寧清真的如她所言,每個月都給白玉玲一筆很大的錢。
白玉玲第一次收,第二次收,第三次就不肯收了。
沈寧清卻一定要她收下,白玉玲不解問她為什麼要這樣。
沈寧清想了想,笑,“大概是覺得這孩子和我有緣,像個白白胖胖的小湯圓,誰會不喜歡?我也有個差不多大的兒子,如果能好好長大,他們一定會是很好的玩伴。”
白玉玲瞬間打消了心底那點卑劣的想法。
她還以為,沈寧清隻是想買走這個孩子。
卻不知道,沈寧清這個人是真的純善,毫無目的,和她之前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譚寧當時還沒有名字,甚至連戶口都是黑的,後來是沈寧清抱著帶去上了戶口,為了感激,白玉玲取了沈寧清名字中的“寧”,來作為譚寧的名。
她和沈寧清也因此結緣。
也在無意間知道了,沈寧清是當今京城第一大家傅家執掌人的妻子。
而沈寧清也同樣知道了,她曾經那些不堪的往事。
白玉玲不覬覦她的錢權,甚至替她隱藏敏感的身份;而沈寧清也不在意她的過去,甚至告訴她長相不是可以判定一個人好壞善惡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