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鴨舌帽，深灰衛衣，黑羽絨服，戴著口罩，渾身上下嚴絲合縫擋得嚴實，簡單而不容易被注意到的一身服裝。
少年在清北大學旁邊的便利店裡挑選著日常用品。
周圍幾個女孩頻頻投去目光，竊竊私語著。
“你去……”
“哎呀，你去你去……”
最後，三人挑選出了其中一人走過去，小聲開口道：“您好，打擾一下。”
那正在置物架選擇洗漱品的少年手輕微一停，偏過頭看她。
像是陷進了一雙黑曜石般深邃的雙眸，女孩愣了愣，沒想到他會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帥，認真組織了一下語序，“可以，加個聯係方式嗎？”
對方似乎停了兩秒，在她的臉上掃視。
然後，晃了晃自己手中挑選的女士牙刷。
清潤的嗓音響起。
“抱歉，我女朋友會生氣。”
“……啊，這樣，不好意思。”女孩又迅速回到朋友身邊，抱怨起她們怎麼這麼魯莽的把自己推出來。
少年依舊無動於衷的挑選著東西，手中提框，想也不想看到東西就往裡扔。
到了前台，又買了兩盒煙。
女收銀員看他捂得嚴實，一時認不出是隔壁大學的學生，還是更附近的高中生，不由問：“您好，能出示一下身份證嗎？”
少年散漫的將手搭在框上，輕輕敲了兩下，略微摘下口罩，衝對方輕問：“怎麼？我看起來很像未成年麼。”
女收銀員看清他的臉，方才搖頭。
“沒有沒有。”
邊說，邊快速將那兩盒煙掃過碼。
提著購物袋出去，放到了旁邊的一輛越野車後備箱，少年隨意點了根煙抽著，看著眼前大學街市熱鬨的景象。
好久都沒有見到這麼多人了。
他撣撣煙灰，將最後兩口煙抽完，扔掉。
開車回去的路上，幾輛警車亮著燈從他麵前飛速閃過，少年眉梢輕抬，跟著電台裡節奏輕快的旋律微微晃頭。
此後，幾乎是一路綠燈暢行。
遠離鬨區的山郊。
少年將兩大袋購物袋提下來，門口兩條拴著的大型獵犬衝他狂吠，他漫不經心關上後備廂，不疾不徐走進院子裡。
“怎麼才回來？”
一個身材瘦蛐，佝僂背腰如長條瘦猴的男人從東屋走出來，寸頭，表情有點陰鬱，手上一道乾枯如樹杈的疤縱深到手臂裡，不知道長幾許。
少年沒說話，隻是將兩大袋子東西全都放在院子裡的木桌上。
瘦猴甩了甩手上的水，走過去剛要翻袋子裡的東西，對方冷冷的聲音就已經響起。
“彆拿你的臟手碰。”
瘦猴一怔，“呦嗬”一聲，“碰都碰不得了，”
他嗤笑，“讓你去買煙，買回來一堆娘們用的東西，你是得有多喜歡她？不知道這兩天那邊抓得嚴啊？就不怕東西沒買到，你他媽被抓回去了。”
少年連多一句跟他廢話的功夫都不想有，拿出包煙甩給他，徑直朝北屋裡走去。
瘦猴接過，一看是中華，正打算繼續吐槽的話收了回去，忙不迭拿出一根往嘴裡塞，點上後表情叫一個銷魂。
北屋裡是一群被五花大梱的女孩。
漆黑密閉的小屋子，旁邊圍滿了乾草垛。
仔細一瞧，大概得有二十多個。
她們大都不是第一天被帶到這裡來的，有的已經麻木到哭不出來，但有的還是會止不住發抖，被布團塞住的嘴嗚嗚狂叫呼救。
少年在裡麵掃視了圈。
這才轉身走出去，朝主屋走。
走到屋門口的時候，院內的瘦猴悠哉說了句：“放心吧，聽著你的話呢，沒虧待你的寶貝。”
撩開門簾。
這主屋和其他幾個屋子裡截然不同，至少還算乾淨，也較為寬敞，走進主屋的右側推開門，是個屋中屋。
裡麵，仍有一個女孩。
她身上沒有被毆打的痕跡，也沒有被黑布團塞嘴，可明明是最被特殊對待的，卻也在捆綁這方麵也費了不少功夫。
其他人都隻是五花大綁。
而這女孩卻是被鐵鏈綁住了雙手雙腳。
有一定的行動範圍，隻是如果想要挪動位置，恐怕會變得很難堪。
麵前還放著一份沒有被動過的盒飯，很精致。
他放輕腳步，在女孩身前蹲下。
直到低下頭的那一刻，才發現女孩居然是醒著的，傅羨微微一愣，聲音不自覺放低：“怎麼不吃飯。”
女孩沒有回應。
幾度沉默過後，傅羨再次開口：“不吃飯，是不會力氣的。”
鐵鏈的聲音細微晃動，譚寧疲倦的掀起眼皮，眼底是死寂的平靜，靜靜望著他，一言不發。
“彆這麼看著我。”他輕聲道，“是你自己輕敵了。”
“如果換做是以前，你不會這麼輕易被我抓到的。隻有一個原因，就是你這些年過得太好，好到連防備心都無，對嗎？”
傅羨沒想到會這麼輕易的抓到譚寧。
在監獄三年，他密謀了三年。
在想一個抓到譚寧且不會讓她逃跑的萬全之策，卻沒想到，就這麼輕輕鬆鬆將她打暈帶走。
她該過的有多舒坦，才會完完全全的對這個世界放下戒備心，被他輕而易舉綁起來。
傅羨的眼神哀傷而輕柔，哂笑，“你大概過得很好，可我這幾年過得並不好。也不知你有沒有想起我一次呢。”
無論他說什麼，譚寧都沒有開一句口。
傅羨也並沒有氣餒。
畢竟，不是第一次了。
不吃不喝，譚寧不會熬住的。
她這個人，不貪生怕死，但也絕對不會自己求死，這飯她總會吃的，也總有一天會開口說話。
他不急。
等得起。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傅羨也不走，就在她身邊陪著她。
他腦袋輕枕在譚寧的肩膀上，身子也微微靠過來，像是在休息。
譚寧試圖掙紮過，但沒用。她的視野中看不到有關時間計算的東西，隻能強忍在黑暗中待久的壓抑，輕輕眯起眼，抬頭看著窗外。
天漸漸亮起來了。
距離昨晚她失蹤，應該最少已經過去十個小時以上。
傅湛他們一定已經知道了她消失的事。
譚寧輕輕闔上眼，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滾動，靜靜聞著空氣中浮動的味道。
大概是昨天外麵有下雪的原因。
略微一絲濕意，和泥土地特有的，被雪水浸泡過的味道。
這地方，大概也不會是平地。
因為在被迷暈，扔進後備箱之後，她有清晰地感受到過顛簸的痕跡，那顛簸的頻率和起伏不像是在市區內的平坦，此刻不是在郊區就是在更遠的山區。
而距離……
距離。
她剛才有聽到外麵那個瘦猴在罵他出去買東西。
大概盤算了下傅羨離開到回來的時間，應該不會超過三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