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良久,我終於忍不住把這個疑惑說出口,問他為什麼的時候,童安之沒急著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
良久後,他莫名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坦然地告訴我,其實他這麼做不光因為我在這邊有人脈,也因為他老了。
他一直對前妻和那兩個子女心懷愧疚,哪怕對方和他關係冷漠,等他乾不動的時候,他想把家產分一些給那兩個子女,剩下的則留給現在的老婆和小兒子。
但,那兩個子女跟他現在的老婆關係很不好,甚至帶著憎恨,最後生的這個小孩又太小,他怕自己乾不動的時候,分家產的時候,兩個子女會和前妻鬨矛盾爭家產。
所以,他一直想找一個人品好的,自己信得過的,又有能力的人,慢慢培養成為能幫自己和子女打理生意的人。
以後他的子女不參與公司經營管理,隻拿股份分紅就行了,賺錢的事交給彆人來做。
但他公司現有的人裡麵,沒一個他滿意的,包括一些年輕高層,不是野心太大,就是能力不行。
有能力的人他信不過,信得過的人能力不足。
他說的這個能力,不是指管理能力,而是指能鎮得住人。
必須要有魄力,夠果斷堅決,不拘泥與手段的人才行。
他一直苦惱於這個問題,畢竟自己歲數不小了,沒多少年時間可等了。
認識我的時候,他並沒有把我視為考察的對象,當時還隻是一個朋友,一個自己老婆孩子的救命恩人對待而已。
直到我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杜明強和素察想跟他合作的時候,他才突然靈光一現,然後把我重新納入視線。
他說,據我這段時間的接觸以來,我滿足了所有條件,既值得他信任,也有足夠能力,隻要鍛煉一段時間,十年八年未必不能幫他管好這家企業。
我覺得他的話有些扯淡。
如今僅憑我不收他那兩百萬,推脫他要給的股份,僅憑這兩件事就信任我的話,未免也太兒戲了吧。
換做是我的話,沒個三五年的相處,或者共甘共苦出生入死過的話,我很難會絕對信任一個人。
就比如羅一正,算是在同一間牢房裡同生共死過的。
還有杜明強,從不死不休的敵人生生乾成了朋友,這個過程中雙方已經足夠相互了解對方了。
但我跟童安之……說實話,我自以為自己並不算很了解他,他也肯定不夠了解我。
我沒把這些說出來,隻問了他一句:你就不怕過幾年後我的野心膨脹起來嗎?
童安之哈哈大笑,說他看人很準的。
我有些無語,以自己的眼光來下定論,這不是一個成功企業家該有的作風。
但笑了片刻後,童安之坦然地望著我,說他當然也會持續考察我,三五年時間足夠了解一個人了。
野心膨脹並不是壞事,甚至對生意人來說是好事。但膨脹到對他子女的利益構成威脅時,他自然會否定我,然後再換一個人,或者乾脆讓公司裡最有能力的高層接手。
總之,他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他子女的利益,不論是誰。
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表情很認真,也很誠懇。
他顯然不是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