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零當啷,丁零當啷,青銅鏈的聲音在雲霄上傳來。
漫天抖動的青銅鏈,包裹著燦燦霞光,從一座恢弘琉璃殿延伸出去,照亮半壁天空,又跨過半個禁地世界,像是一條青虹,不動則已,一動驚人,而且直接從萬裡之外將牧瘟拖到了此地。
這時候,天空中的牧瘟渾身發涼,緊閉雙眼,氣若遊絲,要不是混沌之氣在不斷消耗支撐他的心臟,他的最後一口氣早已消散,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痛得不斷呻吟,似乎已經命懸一線。
他快死了,神魂已經崩潰在即。
而抬頭望,隻見漫天懸浮著詭異的青銅棺,它們猶如一顆顆星辰懸掛在黑暗的天空中,四周綁著一道道璀璨的青銅鏈,而那些青銅鏈從更加高處的黑暗中落下,拴住了那些青銅棺,致使它們永遠懸浮在半空之中,猶如被歲月定格,不腐朽也不璀璨,一直亙古不變的停留在高空中。
而在萬千青銅棺的深處,更加璀璨的青光奪人眼球,那是一座琉璃殿,飛簷鬥角,氣勢磅礴,懸浮在天空中,散發著璀璨的青色光芒。神殿之光照亮了這個黑暗的禁地世界,使得一望無垠的地表都覆蓋著瑩瑩的青光,既顯得詭異,又顯得恢弘璀璨。
在琉璃殿的前麵,通地神猿正迎風而立,它的眼窩裡是兩團詭異的藍火,在風中劈啪作響,而且它一隻手高舉,本該是鎖住它的捆仙鎖,卻被它所用,反倒成了它手中的一件毀天滅地的神器!
那根青銅鏈丁零當啷,丁零當啷的不斷回響,眨眼間,它的儘頭從天而落,將即將死去的牧瘟放在了神殿的麵前。
在通地神猿的身邊,其餘六頭神猿都渾身冒著黑煙,猶如一尊尊冰冷無情的煞神,圍繞在牧瘟的身旁,它們雙目幽藍,麵無神色。
“他就是修仙老祖嗎?帶領人族走向強盛之人?”
“就是他,但隻是他的一縷魂魄。”
“他快死了。”通地神猿眉頭緊皺,似乎對牧瘟的身體極不滿意。
“等到老祖下一縷魂魄轉世,是什麼時候?”通明神猿慢慢靠近牧瘟的臉。
“大概要一千多年吧,老祖的三魂已散,四魄滅絕,這是第五魄了,還剩兩魄,他要是再死了,那我們重見天日的機會就更渺茫了!”通天神猿站在最外麵,仿佛對牧瘟的生死漠不關心。
通地神猿慢慢蹲下去,輕輕將牧瘟抱起來,橫在身前,“如此說來,我們應該把他救火,等待他改天換地的那一刻。”
眾多神猿凝望著它,疑惑道:“將死之人,你帶他去哪?”
“三魂五魄之中,他是最像老祖的一個了,我想他應該能承受住萬神池的威力,重塑金身。”
通地神猿將目光放在琉璃殿階梯的上方,隻見那裡有一座方方正正的血池,長八丈,寬三丈,深五尺,裡麵灌滿了沸騰的血漿,濃鬱的血腥氣撲麵而來,讓人感覺胸腔裡黏膩惡心,仿佛血漿也順著氣味彌漫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何必浪費了池子裡的血藥,連牛夫都打不過,道心也不堅定,這樣的人恐怕很難走到仙路儘頭。”
“可我們已經等不到一個完美的老祖了。”
“會等到的,會等到的。”
“放下去吧,是死是活,全看天地造化,當年上古滅道一戰,要不是老祖舍棄肉軀,化成這一片殘留上古天道的禁地,我們不是早就化成飛灰了嗎?既然是該死之人,就算永遠被困在老祖的體內,又有什麼不妥呢?”通背神猿麵露哀愁,仿佛在數萬年的禁閉中早已看淡。
當年蒼天始祖雄起,鎮壓黃天,將上古天道覆滅,眼看改天換地,諸多上古生靈即將毀於一旦,老祖舍棄肉身,將自己的中庭化成七猿宗底下的這個巨大世界,收留了這些上古修士跟上古生靈,而且他的三魂七魄也葬於此處,每隔千年就祭出一魂或是一魄,妄圖複活。
牧瘟就是他的一縷魂魄,隻是現在,這縷魂魄即將消亡。
“但這也是他緊剩不多的複活的機會,倘若浪費了神藥,我們以後還能給他什麼?”
“在修仙老祖誕生之初,他可曾從我們的手裡拿去什麼?”通地神猿突然問道。
他的一番話,頓時讓所有神猿都沉默了。
“那就放下去吧。”通地神猿看著氣若遊絲的牧瘟,不再猶豫,將他放入到萬神池中。
萬神池雖然名字光鮮亮麗,但它的過往卻極為血腥,這是當年諸多上古修士死在蒼天手下,被七位神猿收集起來的血漿,並存於這座玉池之中。近萬年過去了,血池裡的血漿已經凝聚成天下一等一的神藥,裡麵蘊含了無限的能量,但這裡也曾經蘊含了無限的仇恨與怨念。
很難想象,七位神猿看到那充滿怨恨的神藥,非但沒有將其淨化的意思,似乎還故意讓其充滿怨恨,因為它們還記得當年老祖兵敗的根源,天道不忍,以萬物為芻狗,而修仙老祖卻悖逆天道而行。
他生性溫和善良,與山間麋鹿為友,與溪澗仙鶴相伴,就好比那牧瘟,與他有頗多相似之處,但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千萬生靈的血液在他的宮殿麵前竟然被緩慢的度化,到了最後,怨念煙消雲散,竟然又成為了聖藥。
但聖藥的威力多麼恐怖,這一汪血池很可能挽救牧瘟的性命,也很有可能,隻是再添上半碗血漿,多出一具骸骨罷了。
當牧瘟被浸泡在萬神池中,裡麵的血漿頓時沸騰了,但池底下滿是白骨骷髏,使得本該沉到池底的他卻躺在上麵,似沉未沉。
“咕嚕嚕——咕嚕嚕——”
牧瘟翹起的肋骨暴露在空氣中,顯得極為猙獰,似乎就像是一頭怪獸巨大的獠牙,但是在血漿下,鋒利的骨刺正在慢慢的消失。
一絲絲,一縷縷,一道道,血漿蠕動起來,順著牧瘟的嘴巴鼻孔鑽入他的體內,使得他不斷痛苦的呻吟,也有的從牧瘟的傷口裡麵流進去,仿佛它們無孔不入,無所不鑽,就像是流沙遇到了地穴。
“疼......好疼......”奄奄一息的牧瘟被血漿包裹之後,他的身體突然顫抖起來,蒼白的臉也瞬間通紅,隻是紅得太過詭異,仿佛像是一塊被燒紅的烙鐵,在他的身體裡,不斷發出哢嚓哢嚓的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