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師傅可真是個奇人。”顧清琬聽到此處,笑著表態。
身後的三個男人也是同樣的想法。
把女子送去軍營,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乾得出來的。
謫言笑笑,並不想在外議論起自己的家人,便岔開話題對顧清琬說道:“早晨入宮恰逢落雨,先前就聽說雁國雨景很美,以前來雁國倒未曾注意過,而今我隻單單看到了宮中雨景,便覺得真是美極,這雁國‘煙雨國色’果真名不虛傳。”
顧清琬笑著點點頭,卻沒有再說話,謫言跟著她的腳步,走了一刻,恍然發現被帶到了上次自己出來找到她的那個茶室。
“林姑娘,請吧。”顧清琬道。
落座一刻之後,謫言便知道顧清琬為什麼會帶她來這裡了。
這個茶室位於深巷之中,門庭陳舊隱有頹敗之氣,除了他們,愣是再沒有彆的客人了。
茶室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穿著舊舊的布衫,手裡捧著本書,一點兒做生意的自覺也沒有,見了來人也不招呼,隻悶頭煮茶。
泡出來的茶水卻清香四溢,很是不俗。
那老板泡完茶水,又捧著書坐到櫃台上去,似跟沒覺察到店裡有人似的。
謫言品了口茶,清冽苦澀,回甘緩慢卻持久,甘味在口中每一個角落散開,讓人回味無窮。
她有點明白,顧清琬為什麼會選在這裡了。
顧清琬選的是兩人座的小方桌,謫言和她麵對麵坐著,跟來的三個男人也選了離兩人並不遠的地方坐下。
顧崢倒是一直關注著顧清琬,但顧清琬彆說跟他打招呼了,連個眼神都沒有投遞過去。
父女關係也不知是顧清琬故作冷漠,還是,一直就這麼生分。
“林姑娘,我找你想請教你,這個鏡子為什麼找不到我妹妹?”顧清琬掏出懷中的子月鏡,突然開口說道。謫言注意到隔壁座位上的顧昉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後,神色明顯一僵,眼神還小心翼翼投向了一臉鎮定品茶的顧崢。
“果然還是上次那個問題。”謫言提袖伸手,接過顧清琬手中的鏡子細細打量了一下:“是什麼都看不到嗎?”
顧清琬初次約談她,後因顧豈顧嶂的出現而作罷,彼時兕心接下她的帖子上就寫了巫鏡查不到她妹妹的消息,沒想到,她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就問了出來。他們父女之間,氣氛詭異到讓謫言這個擅長交際應酬的人也覺得無所適從,隻能故作坦然,對著邀她來此的顧清琬了。
“小時候的事……還能看到一些。”顧清琬斟酌了一下,說道:“我跟她分開的時候,她隻有四歲……”
說到這裡,顧清琬的聲音逐漸變小,眉眼間也出現了些許的恍惚和痛色。謫言趁隙看了下顧崢,對方臉色冷靜倒是冷靜,隻是一杯茶端在手中懸在空中,要說沒晃神,她怎麼也不信呐。
顧清琬的妹妹,可不也是他顧崢的女兒麼!
謫言舉著巫鏡,一時也恍惚了起來,茶霧氤氳縹緲,她仿佛回到了五歲那年。雕花窗欞裡頭,透出的光火昏暗,她夜間爬出牆洞出來覓食,看到那個美豔的婦人挺著大肚子在房門口就和顧崢拖拉爭執。
顧崢甩開她回頭便看到了縮在牆角的她,眼神裡的溫軟和痛惜,叫她記掛了經年。可他身後婦人眼中的怨毒和憎恨,也隨著那抹溫軟痛惜,一起刻在了她的腦中的。
後來,婦人和顧崢爭執地更厲害了,他們拖拉變成了動手,窗欞破損,門框破敗,房裡房外的花盆家具,被砸得一塌糊塗。婦人動了胎氣,鮮血在豔麗的紗裙上蔓延成了一道道猙獰的枝椏……
“啪”一聲微響,慕容荻輕叩茶碗的聲音喚回了謫言的神智,她把手中的子月鏡遞還給顧清琬,輕聲說道:“其實,你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八字微改者,術法不知其蹤,神鬼不通其跡。
靠巫術驅使的巫鏡,當然看不到也查不到她的任何信息。而八字微改的方法,她知道,身為筮巫的顧清琬就更不會不清楚了,換血、被殺、邪術,光說出來都讓人膽戰心驚的事實,她隻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冗長的沉默。
顧清琬的眼眶微紅,謫言以為她就眼中的水霧一定會忍不住落下來,誰知又被她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真是個倔強的姑娘。
“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顧清琬嗓音微抖,謫言知道,她是害怕自己說出否定的答案。
她低下了頭,看著青瓷盞中,碧青色的液體中,倒映出的那張瘦削,疤痕醒目的臉,扯出了一抹淺笑,先入自己的眼,而後抬頭,落入旁人眼中。
“當然有。”
…………
潤渝運河四通八達,大小碼頭共有四十六處,這四十六處碼頭,主宰了雁國近半的貨物流通,商貿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