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覺城內,直通入城的官道似被刻意清理過,其上一人也無。李漠的車馬剛入城,官道上一輛精致的鬆石馬車上便躍下來一道倩影,朝著他的馬車飛奔而來。
“安哥!”來人大呼。
李漠聞言,眉頭一喜,掀開車簾看見來人便說道:“你慢點兒跑。”
來人漸漸靠近了,覃二穀慶等人都單膝跪地,垂首直呼道:“公主千歲。”
來人正是李渘。
她靠近後一把挽過李漠的手臂,說道:“你這次出門好久。”
李漠笑笑,剛要開口,眼光便掃到對麵馬車上走下來的另外兩人。
一人,長身玉立,身姿挺拔,眉目間經年有著泰山壓頂而麵不改色的平靜,那人,是他的叔父,李束。另外一人,眉清目秀,衣著華麗,二十出頭,麵容似天生帶笑。他想了一陣才想起來,此人正是昔日帶著渘兒誘敵至晶城,而後,繞至崖州,將她安然無恙送到他身邊的林家掌事,林九鑫。
兩人走近,齊齊彎腰給他行禮,他一把托起李束的手臂道:“叔父,永不必如此。”
“君臣有彆。”李束起身淡淡道。
李漠颯然一笑,側身避開了李束的禮,李束眉頭一凝,眼中卻閃過一抹溫意。
“林氏九鑫參見楚帝,楚帝萬歲。”
“嗯,我們見過,昔日我忙著整軍回真覺,卻沒來得及好好謝謝你。”
李漠這一句話說得九鑫心內微微疑惑了起來。這楚帝就算是皇子的時候,身份也是極其尊貴,不是他這樣的人說能見就能見的,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成了一國之君!可是,他怎麼自稱“我”呢?
李束也是不著痕跡的瞥了李漠一眼,隻李渘一人一無所覺。
“是啊,九鑫哥哥的救命之恩,李渘也沒齒難忘。”她道。
九鑫立馬又是一揖,口中道:“萬萬不敢當,楚帝公主休要折煞草民了,那次,是家主決算有道,九鑫,不過是依計行事而已。”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謝謝你的。”李渘笑著說道。
李漠在聽見九鑫口中的家主二字,人便有瞬間的怔忡,李束這次看了,眉眼是真的凝了起來。
“草民此次前來,乃是奉家主之命,特來接回楚帝您自雁國帶回的那些人。”九鑫說道。
李漠倒是無甚反應,他轉身看了看身後那隊著平民服飾,超過千人的隊伍,點了點頭。他身後的穀慶覃二則麵色一白,心底將謫言暗怪了一番。
原來,李漠自雁國啟程行至東雁交界處時,那裡候著的除了李束派來的兵馬,還有這些雁國的巫族。
謫言救回的巫族人質。
他們自兩三年前便分批次在林氏商戶的掩護下,自渝林倉樂山以各種理由慢慢離開,被謫言安置在了東雁交接的湘水邊界。他前去彙合時也著實嚇了一大跳,這麼些人,一下離開必定會引人注目。
後來他效仿言姐救他們離開榆林的方法,讓他們依舊分頭行動,由覃二等人護著,到了楚國再行彙合。
覃二一行因不肯離開他身邊而被他斥責,這才苦著臉帶著他們從東雁交接走水路,直至到了楚國境內才一一彙合。
他那時心內就在想,言姐的眼光再遠,也不可能看到幾年後發生的事。慕容氏的野心她分明是自雲巔上才查探到的,可是她兩三年前便籌謀救這些巫族,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雁國,除了慕容氏以外,有她早就在籌劃對付的人。這要對付的人是誰?這籌劃的時間是多長?他尚不能確定。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在這個籌劃中,她仍舊恪守言巫庇護百巫的信條,寧可自己涉險無數,也不會放過一個解救百巫的機會。
“你要將這些人帶去哪兒?”李漠問道九鑫,他覺得奇怪的還有就是如果言姐一早便有安排,那麼,大可讓九鑫在他一回楚國時便來找他,特意候在真覺,有何用意?
“呃……”九鑫一時失聲,轉頭看了看李束。
李束收到他的視線,便看了李漠一眼,李漠心領神會,和他一起緩緩走到了角落。
“自己看!”李束遞給他一封信。
那信上寫著“師兄見信如唔”,筆力遒勁剛毅,全不似女子所書。
李漠拆開後快速瀏覽了一遍,再抬起頭來,衝李束看去的臉上,莫名多了抹諂媚的笑。
“叔父……”他的尾音拉得老長,李束聽見了裡頭明顯的撒嬌意味。
李束歎了口氣,突然鄭重道:“你可要想好了,千人容身之處,這些人還是巫。”
“我知道,也想得很清楚了。”李漠捏緊了手中的信道:“我曾對她說過,我自始至終都會站在她那一邊。”
李束不做聲,隻定定看著他。李漠被看得有些心虛,便舉著信封說道:“叔父,言姐這封信是寫給你成義王的,你怎麼是她師兄呢?”
李束理都不理他,一個甩袖轉身,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楚東答離城靠北有個水秀村,你先將人帶去那兒吧。”李束自腰間解下一塊白玉環交給林九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