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忻直視著顧清琬溫婉中透著十二分倔強的眼神,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突然開了口。
“慧礱,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坐在那裡剛被解了穴道的顧顯風大聲對顧崢道:“還不趕緊殺了這毒—!”
“啪!”
顧顯風一言未儘,便被蹲下 身體的顧清琬給封住了穴道。
“無論是誰,都沒有權利乾預我知道真相。”
顧清琬起身,直視顧崢說道。
顧崢早已恢複了平靜,夜風吹在他的臉上,那曾經風華滿渝林,才學驚世人的世家子經年遭風霜淬煉,昔日俊朗的麵容,早已染上滄桑。
他也年輕過,他也懂得什麼是堅持,什麼是得失。如今,步他後塵的,是他的親生女兒,他並不想,乾涉她的任何堅持。
隻是,那些陳年舊事一定會讓她覺得痛苦。
“你可想好了?”他扯了嘴角對顧清琬道。
顧崢一言罷,顧清琬旁邊的顧顯風雙目一閉,合上了滿眼的無奈和憤怒。
顧清琬沒有直接回答顧崢,而是看著李錦忻,說道:“寧寧被那些人輸入了血靈之力,才變成這樣的?”
李錦忻道:“寧寧遺傳了我巫族的血脈,她出生的時候我怕顧家發現其間的秘密,所以,我便用自封靈力的術法給她也封住了靈力。”
封靈之術,施靈之人若傷重或身死,其術自解。
李錦忻當年總與顧崢起衝突,也正因如此,才會受傷,讓年幼的顧清寧顯了靈力,招來鶴群,暴露了自己和她的身份。
巫族之中,對巫術研究不透徹或者不了解 禁術的人大多不知道,自封之術,有著很大的弊端。此術,若是施在巫力強大的巫者身上,自然是沒事的,但若是,它被使用在了繈褓孩童身上,因為施術者無法未卜先知到孩童隨著成長自身靈力的強弱變化,那被施在孩童身上的術法有可能與孩童的血靈融為一體,在施術者受傷後解開此術,孩童的靈力,會變得很強大。也有可能,次術法不可控地躥入孩童的血靈之中,與之互相抵觸排斥,在術法解開之後若不及時將此術從身體中驅除乾淨,那麼結果隻有一個,孩童的血靈越強,最終會血脈爆裂而亡!
原來如此。
謫言聽完李錦忻的話便知道夜煞那一身的傷痕和病症,是如何來的了。
“寧寧的血靈與封印術不相融,你傷重未來得及跟你的同族交代,他們給寧寧輸入了靈力之時,便是將寧寧推向死亡之時!”顧清琬雙眸一閉,夜煞黑袍覆身,滿臉疤痕交錯的模樣便入了腦海。
“寧寧血脈爆裂,你為了保住她的性命,隻能讓她主修鬼巫道控屍術,成日與屍瘴毒癘為伍,如此禁術,她才會改了八字,才會麵容俱毀,變成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顧清琬言罷抬頭看著微微錯愕的李錦忻,麵上,已被淚水濡濕了。
“想不到,你對禁術也挺了解的。”居然分析地絲毫不差。李錦忻目光微閃,她看了眼一臉淚痕的清婉,語氣有些顫抖,說完便匆忙的轉過臉去。
“如此說來,這跟顧家確實脫不了乾係,隻是,歸根究底,若非你執意嫁入顧家,生下寧寧,這又怎麼會發生?”顧清琬微微抬頭,而後伸手擦乾臉上的淚痕對李錦忻的背影道:“人若是隻能在彆人身上找問題找錯誤,那這個人,這輩子都是不幸的。”
“你住口!”李錦忻突然甩袖轉身,暴怒的麵容之上,一片水光。
“寧寧就剩一口氣吊著,兩生樓沒一個人同意我用禁術救她,就連閔羅皇族也出麵乾預,就怕我會使用禁術。”李錦忻蹙著眉頭,抬手撫著自己的心口,痛苦道:“你們都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麼舍得?怎麼舍得?!”
那一年,那個小小白白,愛跳愛鬨的可人兒,就突然變得血肉模糊的躺在了她的臂彎裡,她帶著她,剛剛自渝林九死一生逃回,又要麵對親族的捉拿。她帶著她,在閔羅流亡,夜間教她禁術,白日則忙著建立妙書門,她在閔羅邁的每一步,都對她建立妙書門,有著巨大的幫助。
那些流亡的巫族,逃難的巫者,一一歸入她的麾下,她入了江湖,領著他們乾起了人命買賣。她一個天之驕女,天生擁有巨大的血靈之力,曾為四方大陸多少巫族欣羨?她精通各類巫術禁術,曾是由安李氏一族的全部希望,夜深人靜時,她偶爾嗅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她也有過迷惘,隻是,看到一日比一日懼怕陽光的女兒時,她又覺得,無論自己變成什麼樣兒,無論這個孩子變成什麼樣兒?隻要她還活著,還能在待在她的身邊,那麼,她做什麼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