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時抬手瞭望,長矛直刺;一時聚眾歡呼,似在慶賀。
這是巫族打獵滿載而歸,特有的慶祝舞蹈。
開頭的舞蹈,似乎都是巫族儺舞的形式。有人看懂了,卻仍舊不懂這與陌雲瀾所言六國議政有何關聯?
這不就是個普通的巫舞改編的戲劇嗎?
“姐姐,你說到處都是火和水,那這些人,是怎麼活下來的啊?”黑暗中,小姑娘懵懂的一句疑問,讓眾人瞬間一凜,似有些明白了陌雲瀾所指的是什麼了。
“他們挖開了阻隔在大水之前的高山,將水流引往火海。水澆滅了火之後,這些人又想辦法在大地上挖出一道道的河流通道,將水流引向了大海。水患被治好後,人們就安定繁衍,生生不息,從而有了如今的四方大陸。”謫言在黑暗中緩緩敘述。
她說完,眉頭微皺,忙端起茶杯壓下了心中升騰的蒼涼和怒意。
“咚—!”
擂鼓聲再度響起,隨著這聲的擂鼓聲,底下有兩個虎皮的漢子領著一部分男男女女,以奇怪的腔調發出了如野獸又如飛禽般的聲音,接著,他大喊道:“洪來啦—!洪來啦—!大夥兒藏好了呀—!”
掛布做的山突然落地,傾瀉而下的洪水暴雨轉瞬覆蓋了天地。這幕場景做得太逼真,整個坊內一時半點聲息也無,眾人全都全神貫注,朝著舞台看過去。
洪水淹沒了大地,淹沒了提醒人們藏好了的男男女女,也淹沒了對陸的熊熊火焰。
這一幕散去後,有人從被毀的高山角落探出頭。
依舊是才開始出現的那兩個少女。
她們手勢如初,似劃過猛虎,似臂纏藤蔓,與鳥雀嬉戲。
隻是,她們的麵上,有了哀傷,有了慈悲。
再不複當初那樣快樂靈動。
樂聲潺潺,如細水劃過眾人心間;忽而,樂師的手一轉,樂聲忽變得凜冽起來,像凜冬的風,刺入眾人的血脈。
“嗒—!”
坊內的燈光機關被開,燈火如晝的廳內,忽而有人鼓起了掌,接著,所有人都鼓起了掌。
一陣轟鳴。
“林家姐姐,這戲不錯,舞蹈一般,編排和幻術所製的洪水場景還有樂器彈得真不錯。”元含章一句話,把眾人心裡對這劇目的評價,都說出了口。
“世人厭巫,我師傅把一個與巫有關的劇目做成這樣,確實不錯。”謫言眉宇也俱是滿意道。
趙雍一聽她說師傅,便道:“你師傅?”
謫言抱歉一笑,說道:“趙老先生誤會了,我說的師傅,非授業恩師,而是,把我養大成人的師傅。”
“這怎麼都是師傅啊?”元含章道。
“咚咚咚……”
謫言還沒答話,樓梯口咚咚的腳步聲傳來,跟著便是一道稚嫩的女音道:“我娘比我大姐就大了十歲,她非要占我大姐二姐三姐的便宜做他們的娘,然後呢,隻得來一個師傅的稱呼。”
林見賢說完跑到趙雍身邊道:“師傅,好看吧?劇目是我娘排的,舞蹈和奏樂,是我大姐九歲的時候親自寫親自定的。”
九歲?親自定的?
這樣氣勢磅礴又激昂悲壯的樂聲?
趙雍聽了這話,心道,這孩子,與巫有什麼關係呢?怎麼會這麼小的年紀,就對巫舞巫樂的編排拿捏地如此準確呢?
“你什麼時候來的?功課都做完了嗎?”趙雍問道林見賢。
林見賢嘟著嘴巴道:“寫完了!來的時候劇都開始了,我縮在門邊上看完的。”
小姑娘剛說完,趙雍和趙氏眾人以及謫言的麵上,便浮上了淡淡的笑意。
“那我問你,這劇你都看懂了嗎?”
“師傅,這是我家的劇,我從小就跟姐姐看的。”小姑娘開口,一臉“你怎麼會覺得我沒看懂”的意思,接著道:“你看到的這些遠古巫族,皆是身懷萬靈之力的人類,他們用智慧在惡劣的土壤上生根,他們憑勇氣對抗著周遭一切的危險。他們帶著普通的人,走過荒涼危險的土地,在悲壯的歲月生存紮根,可最終,卻被這些普通的人拋棄。”林見賢再次開口了,她說出這樣一段彆有深意的話後,接著說道:“師傅,我從這劇目裡看到了這些,您看到了嗎?”
“哈哈哈—!”趙雍突然大笑起來,他滿眼寵溺地看著林見賢,佯怒道:“胡言亂語,放肆!”
“倒也,不是沒這層意思。”趙氏未來的家主趙敬之凝眉深思後說道。
林見賢的話,眾人或許可以因為她年紀小而當做她是妄語,這趙敬之一開口,意義就不同了。
小姑娘明著說劇,暗著就是指皇族儒門貶巫為奴有違恩德仁義,起碼,沒有顧慮古往今來,巫族為皇族百姓,所做的貢獻。
身懷萬靈之力的人類,可不就是巫族嗎?
這話誰都聽出來了,趙玄之還附和了。
那也就是說明了,趙氏也認為六國新條是有違恩德仁義的。更高明的是,他是借著看劇附和了自己的師妹一句,不曾明說,來日就算有人想攻擊趙氏,這也成不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