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玥目光再度一沉,細致的在他身上傷口處掃視,許是不自覺間打量得太久,他竟是極為難得的有些不耐煩了,懶散而道:“無需探究,本宮之血,用嘴噴出來的。”
這話,倒是極為直接,或多或少的略微不雅,然而他似乎說的是事實,嘴角一直溢著的血不曾乾涸。
長玥眉頭微微一蹙,心底深處,則再生波瀾。
這地上的血跡,倒有一大片,如此一來,這妖異之人若當真以口噴.血,噴出的血自是不在少量。不得不說,這廝墜落而下時,便已滿麵蒼白,看似渾身不適,而今再失了這麼多血,想必他如今這身子,自是孱弱到了極致。
思緒至此,長玥特意朝他那雙疲憊的雙眼望來。
他似是猜到了什麼,勾唇而笑,“本宮身子的確不適,頭暈身重,怎麼,長玥美人兒如此盯著本宮,並非是覬覦本宮風華,而是,瞧上了本宮這條命?”
這話到了最後,頗有幾分不曾掩飾的威脅。
長玥眉頭微微一蹙,低沉而道:“宮主誤會了,長玥這般盯著宮主,不過是心有疑慮,思之不解罷了。”
他懶散而笑,“若非要事,不解便不解了,有何重要。”
長玥神色微動,低沉而道:“雖並非要事,但對長玥來說,卻顯重要。”
說著,凝在他麵上的目光越發的深了一沉,隨後低沉而問:“方才毒物來襲,宮主身子已是不適,為何,還會損害己身甚至不惜噴.血的來救長玥?”
她問得直白,待嗓音落下後,她目光微緊的凝在他麵上,不曾放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隻奈何,他似是早已心有準備,麵容之上也無任何反應,僅是懶散而笑,慢悠悠的道:“這深洞之中,就我們三人。若你被這些毒物吃了,下一個,便是本宮。如此,本宮方才並非在救你,而是在自救。 再者,若你當真亡了,就剩本宮與慕容佑大眼瞪小眼,豈不無趣。”
慢騰懶散的嗓音,倒是顯得振振有詞。
長玥神色微變,心底深處,卻是並不信他這話。奈何正待她又欲發問,他卻是突然慢悠悠的轉了話題,“今日出行,本為賞花,如今被困此處,所有踏青之性,倒是蕩然無存。亦如隻要每次與長玥美人兒 在一起,運氣皆是不善,你倒是說說,你是否有災星的潛質。”
長玥瞳孔驟然而縮,心底深處,突然發堵難耐,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輕笑一聲,懶散柔魅的繼續道:“本宮這話,並非針對什麼,不過是想抱怨一句罷了。畢竟,本宮自詡幾番救長玥美人兒性命,自詡待你不薄,便是連價值連城的天蠶絲衣,都為你添置了幾件。而今倒
好,本宮一片心意,則被你隨意踐踏,抵觸疏離,說來,放眼這天底下的人,連太子瑢都不敢對本宮如此無禮,倒也隻有長玥美人兒,竟敢如此惡對本宮。”
話剛到這兒,他嗓音突然頓住。
長玥神色起伏不定,目光微緊的凝他,則見他目光略微有些幽遠繼續道:“往昔之事,過了便過了。這天下間,本無善人,隻有蠢輩,也隻有禍害之人,才可遺千年。人嘛,著實良善不得,一旦心軟,便會虧待了自己。”
這話,略微說得有些幽沉婉轉,長玥神色起伏得越發厲害。
往事憶來,突然間,不知為何,心底對這妖異之人的所有恨意,竟是有些被莫名的衝淡了。
是了,這人幾番救她,重新賦她性命,她慕容長玥此生,最幸的是遇上了這妖異之人,從而免了成為黃陵棺材中一具白骨的厄運,奈何,她此生最不幸的,也是遇上了這妖異之人,從而,經曆世事磨難,各種險情與算計,最後弄得滿身狼狽的她,越發的千瘡百孔。
思緒翻轉,突然,幽遠不止,所有複雜之感層層纏繞間,竟顯得有些蒼白,甚至,厚重。
待終於回神過來時,對麵靠牆而坐的妖異之人,竟已再度合了眸,氣息勻淨,似是睡著了一般。
她眉頭微微一蹙,凝了凝他那滿是蒼白的麵容,神情,越發的顯得複雜。
她並未再言話,也不再出聲打擾,隻是無端之中,這深洞之內竟是有些寒涼了,她忍不住攏了攏衣裙,目光微微朝旁一轉,便見身旁半米之距的慕容佑,正雙目圓睜的瞪著她,那雙瞳孔之中,也充斥著著急與憤怒之意,似在讓她極快的解開他穴道。
長玥心下一沉,自是知曉自家皇兄的意思。
她忍不住暗自一歎,最後緩緩挪身過去,伸手將自家皇兄扶著坐起,隨即幽遠低沉的道:“仇恨為大,長玥與皇兄,雖可化為魔頭,可無心無情,但我們可殺儘世人,但他,卻是不可殺。”
說著,眼見自家皇兄的目光越發憤怒冷冽,她靜靜的將他的所有神情全數收於眼底,隨後,她開始一言不發的扭頭過去,不再朝自家皇兄觀望一眼。
待半晌後,周遭氣氛沉得越發厲害時,她神色微動,終於是低沉無波的出了聲,“皇兄無需惱怒,長玥此生,定不顧一切幫皇兄完成心中大計。但這雲蒼二皇子,長玥欠他的太多太多,皇兄也欠他一條性命,若皇兄執意殺他,請恕長玥無法目睹,更不能,坐視不管。”
唯一僅剩的一點良心,算是留給了這妖異之人。
當然,也許此際這妖異之人縱是受了傷,但對付她與自家皇兄仍是綽綽有餘,是以此際的他,也許根本就無需她來留情的放他一馬。
有時候,人性雖可扭曲,但有些東西卻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亦如,心底的脆弱,良善。縱是平日裡裝得如何的冷狠無情,但這般強行而來的偽裝,也總有崩塌之時。
畢竟,人非草木,非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