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2 / 2)

恍然,那,似乎是自己掉落的油紙傘,在他手中,倒像是從袖口湧出的鮮血,凝固成冰。

好冷,這是有生以來最冷的冬天,不然她的臉為何會凝固成紙的顏色?

她本能地去找衣裳,可低頭觸目,隻有一地的碎片,她想去扯薄被裹住身體,卻被鳳靳羽死死捏住臂膀。

“放手……”艾喲喲費力掙紮卻看到鳳靳羽微微勾起的唇角,像是勝利的宣言。

原來,他是故意的,他是鐵了心要讓北辰染看到,也是鐵了心不放手。

屏風後傳來一聲輕笑,卻似萬念俱灰的歎息。

殿內忽起一陣冷風,燭火晃了晃,終於熄黯,惟留一縷白煙之上混入塵埃。男人從那一片黑暗中緩緩地走了出來。

光線很暗,依稀可以瞧見他純白的流雲衫隨風輕擺,貼緊了那頎長高大的身子,如一隻暗夜的蝴蝶,透明的,有一絲孱弱,在沒有月亮的夜裡顯得格外冷情。

“晚上好。”他的步伐很輕很脆弱,聲音很輕很優雅,整張臉陷在陰影裡。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但他還是對她笑了笑。

北辰染的手指緩緩上揚,艾喲喲驚悚瞠眸,以為他要在第一時間殺死情敵,卻感覺身子一暖,被飛起的流紗帳包裹。

原來,他是怕了她冷,這一點就連鳳靳羽都不曾顧及。

他一顆心即使灰飛煙滅,還是會第一時間關心著這個背叛者諸如冷暖的小細節吧?

是與生俱來的習慣,從來到人世的那第一聲啼哭便已開始,生生不息。

原來,她,已是他的命。

淡紫色靈光呼地吹來,艾喲喲被封住了感官,一瞬間天昏地暗,隻剩下她紊亂的心跳,急促的呼吸。

她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但她能猜到,那兩個男人在做什麼,呼吸間全是血腥味。

腦袋像被炸開,連思考的能力都炸飛,她將眼睛睜得很大很大,卻隻能看到一片黑暗,沒有儘頭,天旋地轉,連著單調的黑色都扭曲變形,猙獰得讓她害怕。

她整個人就像一塊冰冷的石頭噗通一聲落入冰河,冰水就像一把把刀在身體裡翻攪,挑抽她的筋骨,放乾她的血液。

“生不能在一起,我們就一起下地獄吧。”

誰?是誰?

那聲音像是地獄的最深處傳來,除了冰冷,她根本不能判斷是誰在呼喚。

她怕極了,卻怎麼也動不了,仿佛自己真的變成一塊僵硬冰冷的石頭,隻能不斷地下墜,下墜,被那個聲音拉著墜入冰冷的深淵。

後來,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從噩夢中醒來,睜眼時殿內已經燈火通明,跌入地獄冰淵的感覺更加肆虐清晰,滿屋子都是人,分不清誰是誰的麵孔,那些侍衛身著黑色的長衫手持長刀,麵目猙獰,猶如惡鬼石像。

猙獰的麵孔圍成一個圓形,樣子就像絞刑台上的繩套,處死的是罪人,打的是死結,圈套中兩個男人麵對麵而立,天地間隻是一片寂靜。

鳳靳羽白衫的一角微微扶起,翩若驚鴻,感應到她的注視,緩緩側首,朝這她望過去,翩然一笑。

那一瞬,她胸臆間升起小小的僥幸,因為他看起來與往常無異,好似適才隻和北辰染說了一會話。

她一口氣未喘出,就見那原本蒼白的臉色笑容一滯。

他的眼,他的耳,他的口,靜靜地流出血,如同留著血淚的神像。

北辰染眉心罕見地一擰,他看到她張開雙臂,飛撲到那個男人懷中,白色流沙帳一層層纏裹著她的身體,因為奔跑被踩鬆,在光滑的檀木地板拖出長長的白線,樣子分不清是撲火的飛蛾,還是作繭自縛的蠶蛹。

血順著鳳靳羽的七竅緩緩地流下來,沾染了她顫抖的手掌,那樣紅,那樣燙,是血,還是淚。

“幼,下雪了,我們回家看雪,好嗎?”他的聲音柔柔的,仿佛那止不住鮮紅,不過是融化了的雪水,一點也不痛,隻是有點涼,而已。

“我們回家。”她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再也不會鬆開。

鳳靳羽動了動唇角,似乎是想笑,卻費了很大力氣,七竅湧出更多的血,他回握住她的手,那麼用力,眼角有一顆極大的淚滴,混著鮮血落下,模糊了視線:“幼,爹爹對不起你。”

她不明白他為何要道歉,隻感覺他無力地鬆開手指。

她想要伸出雙臂抱抱他,卻連他飄起的衣角都來不及抓住,他就那麼仰麵重重地倒了下去,濺起無數血紅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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