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騎馬趕來的兩個士兵連撲帶滾翻下馬背，一臉凝重來到佟若雨的腳下。
或許是看見她這沾滿血腥的豔妝，他們嘖了嘖舌久久說不上話來。
看見他倆凝重的神色，佟若雨縈繞心頭的惶恐越發濃厚，紅袖下的指尖動了幾下。
想要握緊拳頭給自己一點力氣，但是，不知道什麼拉扯著她冰冷的指尖。
邱淩空也似乎察覺到什麼。
他看了看臉色複雜的佟若雨，又轉向跪在地上的兩人問：“軍情如何？死亡穀……突圍了嗎？”
士兵嘖了嘖舌然後低下頭去說：“當時我們被敵軍四十萬人馬包圍，王爺摸清楚情況後，突然想到了一個反敗為勝的勝招。我們故作兵敗躲入死亡穀，其實隻是藏在死亡穀外圍，然後一起激動歡呼。讓包圍在外的敵軍心生疑惑進入死亡穀，他們進一批人，我們殺一批人。”
“王爺果然厲害！”丁狗隨後走過來讚歎笑道，“為了主子，他一定所向披靡！”
邱淩空低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兩個士兵，心頭多了一絲惶惶不安。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應該是滿臉興奮地彙報，而不像現在這樣，垂頭喪氣。
幾乎誰都能察覺到不妥了。
“接著了。”佟若雨淡若問道。
另一個士兵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子小心翼翼說道：“一切進行得很順利，軍中還有人懂得引誘毒物的，王爺命他就地製宜，利用死亡穀裡麵的毒物把外圍的敵軍嚇得四散逃跑。我們十三萬大軍分四路追趕敵軍。現在……敵軍已被殲滅驅逐。”
“太好了！”丁狗抓住邱淩空的肩膀激動說道，“敵人百萬大軍全殲，我們馬上就能凱旋歸去了！”
邱淩空扭頭盯了他一眼推開他的手。
他又上前一步走到佟若雨的身側小聲低念：“主子，保重身體。”
佟若雨抿了抿唇，下意識摁住邱淩空的手肘。
丁狗似乎察覺到不妥了。
他看了看佟若雨和邱淩空又睨向跪在地上的兩人問：“王爺呢？既然凱旋而歸，王爺為什麼不過來？”
“王爺……王爺……”士兵的聲音越發哽咽顫抖。
“我去找他！”佟若雨紅著眼圈連忙跑去。
“主子！”邱淩空和丁狗急切喊了聲，忙跑上前去抓住她的雙臂。
“放開我！我要到他身邊去！”佟若雨激動掙紮。
士兵抹了一把淚帶著哭腔說道：“王爺僅帶一千人馬乘勝追擊敵人最厲害的軍隊，經過一番惡戰……與敵人同歸於儘……”
“吖……”佟若雨忽感腹部一陣劇痛。
“主子冷靜！”邱淩空急切說道，“你懷有王爺的骨肉，切莫動了胎氣，否則……”
“閉嘴！”佟若雨強忍著在眼眶打旋的淚水。
她雙手緊揉著邱淩空和丁狗衣袖，再垂下眼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兩個士兵輕聲低念：“他在哪？帶我過去。”
“王爺他……”兩個士兵含著淚卻久久說不上話來，“還沒找到……”
“帶我過去！”佟若雨淩厲叱喝一聲。
四下的人不由得怔了怔。
將士們隨著佟若雨來到赫連翊與敵軍同歸於儘的地方，還有不少人在這裡尋找陣亡士兵的屍體。
“呃……”佟若雨看著遍地狼煙和屍體不由得跪在地上吐了出來。
“主子！”銅錢和妖風忙蹲下來攙扶著她。
佟若雨輕輕推開他倆的手站起來。
她踉蹌向前走了兩步，腳跟一軟，又猛地向前傾。
“主子！”銅錢和妖風吆喝了一聲。
佟若雨用起手來示意讓他倆退後。
“我要帶他回家……我要帶他回家……”佟若雨眸光空洞睨視蒼茫的荒野，捂著腹部喃喃道，“孩子，我們去找父親，他在等我們……我們一起回家……一起回家……”
邱淩空抹了抹眼角的淚話，揮手吆喝大喊：“趕緊去找！”
“赫連翊……允笙……”佟若雨呢喃著不停翻找橫遍的屍體。
“啊……”她腳跟一軟撲倒在地上。
“主子！”邱淩空他們吃了一驚連忙跑上去。
“吖……”佟若雨強忍著痛試圖爬起來，無意間瞧見前邊的屍體下露出一點銀光。
她忙爬過去推開伏在土地上的屍體，再發了瘋似的徒手扒開伏在跟前的泥土。
“主子，你冷靜點！”邱淩空他們急喊了聲跑上來。
看見被埋在泥土下的人，他們愕然止住腳步。
誰也不敢繼續說話，其他人也跟著默默走上來。
被泥土掩埋的是……赫連翊。
佟若雨含著淚輕輕撥開鋪在赫連翊臉上的泥土，盈眶的淚水突然像斷線的珠子傾瀉而下，“噠噠”地打在他的臉上。
“允笙……我來了……”佟若雨俯身下去摟著他的腦袋哽咽哭喊，“你答應過我的，一定要平安的，你怎能食言？你說過，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回去！我們一起回去！”
她咬緊牙根使勁把他扶起來，又忽地渾身乏力倒了下去，連續幾次，都倒下去了。
“你還要睡到什麼時候？”佟若雨雙手一下一下捶打他披著盔甲的胸膛放聲哭喊，“起來！起來！你說要娶我的！你說要對我一輩子好的！你說不會丟下我的！起來！趕緊起來！”
圍上來的人哽咽抹淚，雖然知道她心裡都多難受，但是，誰也不敢去打擾她。
佟若雨含著淚哽咽了一下，又抓起赫連翊的手捂到自己的腹部抽噎低念：“孩子……我們的孩子……你不是想要個孩子嗎？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們的孩子，懷上了……懷上了……赫連翊啊……”
她竭斯底裡地哭喊了聲，伏到他懷裡放聲哭泣，灑滿淚水的臉忽地被一股熟悉的溫暖撫住。
她痛哭的聲音戛然而止。
“……”四下的人也猛地吃了一驚。
眾人頓時又似哭又似笑，眼淚更加是流得一塌糊塗。
佟若雨愣眨眼眸抬起眼眸來，看見赫連翊微微顫抖的眼皮，她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說不上話來。
良久，赫連翊才撐眼皮上的泥土，看了看淚流不止的她。
他輕扯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再提起手來撫著她的臉低念：“不是在我懷裡嗎？怎麼還一直流淚？是不是告訴孩子，他爹爹欺負他娘嗎？”
佟若雨盈著淚水呆呆看著他，顫抖的手輕輕摸了摸他臉上的輪廓。
赫連翊握住她的手戲謔道：“我才睡了一覺罷了，你就懷上了？”
“王八蛋！”佟若雨一會哭一會笑，狠狠往他的胸膛捶了一下。
“咳……”赫連翊難受地咳了一聲。
他坐起來，不顧旁人目光，把這梨花帶雨的人兒擄入懷中，他靠在她耳邊小聲呢喃：“真的懷上了？還是撒謊把我從閻羅殿裡騙回來？”
佟若雨臉頰微紅，揉了揉淚水低念：“你自己做了什麼，想賴賬嗎？”
赫連翊扶著她的肩喜出望外激動問道：“是無戰還是勝戰？”
佟若雨扁著嘴巴哽咽了一下，伏到他懷裡哭喊：“我怎麼知道？”
邱淩空興奮拂掉眼角的淚水，激動的揚起手來，其他人跟著一陣歡呼。
赫連翊扶著佟若雨站起來，筋疲力儘的兩人相互攙扶著。
赫連翊掃看了一眼四周。
銅錢又激動說道：“王爺，敵軍全部殲滅，沒了還擊的能力！我們大獲全勝了！”
“大獲全勝！大獲全勝！”將士們又高舉手中武器激動叫喊。
赫連翊摟著佟若雨的腰，揚起手來激動吆喝：“凱旋歸去！”
他把頭挨在佟若雨側臉溫聲道：“果然是勝戰了，好期待我們的孩子。”
“凱旋歸去！”
“凱旋歸去！”
赫連翊帶著十八萬軍隊浩浩蕩蕩回城。
赫連禎帶同文武百官到城門外迎接，還有滿街的百姓在瞿京城裡仰長脖子等候著。
站在群臣中的熊囂剛頓時皺下眉頭，太囂張了！
太囂張了！
簡直是囂張透頂！
她陰下寒目死死盯著跟赫連翊同坐一匹馬的佟若雨，咬牙切齒在心裡悶咕：“明張目膽私奔就算了！回來的時候還這麼招搖！在擔心誰不知道你們有奸情了！可惡！奸夫淫.婦！”
“恭迎翊王！”百姓和文武百官紛紛跪下來恭迎。
赫連翊率先下馬，再把佟若雨抱下來。
他扭頭看了看向自己走來的赫連禎，再勾起一抹意氣風發的笑弧向他走去。
“翊弟！”赫連禎健步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叨念，“總算回來了！”
赫連翊使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鬥誌激昂說道：“禎哥放心，在沒給你掃除所有障礙之前，不管前邊有多少困難，啊翊絕不倒下！”
赫連禎退後一步，又跟他擊掌握手。
如此仿似生死一彆，兩人吐了一口氣，又勾起一抹隻有兩人才能領會的笑弧。
好一會兒，跪在群臣中的赫連雲嘯站起來。
他慢步走過去再把目光落到站在馬旁的佟若雨身上，明知故問問道：“這位……跟翊王同坐一匹馬的小侯爺夫人吧？”
佟若雨眸色稍皺。
赫連翊盯了一眼赫連雲嘯，轉向赫連禎問道：“禎哥，雖然啊翊這次是戴罪立功，但是，可否討一個獎賞？”
赫連禎下意識往佟若雨的身上看了一眼。
此刻她還穿著軟甲，簡單的馬鞭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淩厲桀驁，這就是真正的她吧？
去除繁華紅塵之後的她，一如既往的，有一股彆人無可比擬的韻質。
隻是她身上還披著一件青袍，所以，旁人沒能看出她懷有身孕。
赫連禎收回目光看向赫連翊淡笑說：“嗯，你以三十多萬兵馬驅逐敵軍百萬大軍，立了大功。當然該賞！”
赫連翊往佟若雨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讓她走到自己的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