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你這一雙碗筷,還不至於把我杜府拖累垮,不知蟹粉蘇相吃著如何。”見杜蘅又提起這菜,蘇子衍的笑戛然而止。
何翁倒是十分開懷,看著她們這個樣子,覺得自己又年輕了幾歲,鮮活的生命總是叫人喜愛,他連說幾個好字,攜了二人踏過門檻進了府。
呂阿叔與阿杏被安置在東苑,剛才他一直不作言語,何翁也並沒有去注意他,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何翁的眼神有意無意地在他身上打轉。
“呂叔,呂叔,我們姑娘請您過去一同吃。”寸心換了碧綠色的新裝,梳了一個雙丫髻,人也俏皮了幾分。
呂峰有些局促,他參軍多年又開了許多年的糖水攤,平日都是主先吃奴再吃,哪有主仆同飲食的道理“我便不去了吧,替我謝過姑娘的好意。”
“呂叔不必客氣,我們姑娘交代了您與杏姑娘皆是客人,要我們好生照顧著,不可怠慢。”寸心推開了門子,提了一盞燈,帶著呂叔穿過廊子“姑娘待人很好,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就是在立冬時也能在後廚得一個混沌吃吃。”
“就是這了,姑娘與蘇大人在房內等您,我就先下去了。”房內是一片靜謐,爐火燃燒,蘇子衍臉上掛著似笑非笑地笑意,隔著嫋嫋的水汽與杜蘅說話。
呂峰心裡覺得他二人像是畫一樣,沒有活在紅塵中。還是杜蘅看見了來人,開了口“呂叔,快來吃些混沌,嘗嘗夫子的手藝。”
呂峰局促的進了屋,緊靠著蘇子衍坐下,也不動碗筷,僅僅是坐著,蘇子衍看他這副樣子,夾了一快魚放進他碗裡“杜家小廚房這道西湖醋魚味道鮮美,呂叔不妨嘗嘗。”
呂峰木訥的點了點頭,心也算是沉下來了許多,杜蘅見此情形開了口“呂叔,可是近期有麻煩了?”
呂峰搖了搖頭,有些艱澀地開口“經了上次的事情,我總是怕阿杏出些什麼岔子,不知那日就遭了歹人的毒手,我隻這一個妹妹,奔波多年,阿杏已不願意再換地生活,我也曉得對她的病毫無益處,可……”呂峰看蘇子衍一眼,沒有再往下說。
杜蘅見狀,拿了一壺梨花醉,為蘇子衍與呂峰倒上,寬慰道“您接著說吧,蘇大人已將他知道的告訴了我。”
“阿杏臉上的膿瘡並不是生病所致,而是當年龍虎軍之難,少了臉,又遇上了庸醫,這才化了膿包,多年了也不見好。”呂叔已經少了許多拘謹,他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呂叔,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父母到底是怎麼死的,這麼多年您瞞著我,如今您還要瞞我嗎。”蘇子衍漲紅了眼睛,他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呂峰沉思一會兒,嚴重包了一滴渾濁的淚,他揚著頭咬著牙,不肯讓它落下來。
“當年的秋日也如現在一般寒冷……”呂峰陷入了回憶之中“先帝派蘇司軍率領龍虎軍前去鎮壓蠻夷,本來我們是有機會打個勝仗的。”
“蠻夷所在之地,環境極為惡劣,黃沙整日掩蓋天目,連將士喝的水裡都摻了沙石,蠻夷經過七日的混戰隻剩些殘兵,怎奈那蠻子鼻頭大,連帶著肉都比咱們的將士厚,有枯草他們便有食物,兩軍就這樣耗著,司軍交代糧草不足,雖然他已經上書請命,可糧草到達還需要幾日,準備強攻西城,司軍做好了一切部署,卻在開戰前一晚發現幾個蠻子在城外部署,所行的陣法正是針對我們的部署,司軍立刻取消的指令,要求所有人城內修養,而我因為帶著阿杏並沒有參與這一切,糧草遲遲不到,城內的儲糧也要沒了,你的母親還懷著孩子依舊將吃食分給了百姓與將士。”說到這,呂峰的淚再也止不住。
“朝廷寫了加急詢問糧草情況,卻發現糧草月前便出發了,司軍一邊忙於揪內賊,一邊過問糧草之事,蠻夷在城外不斷叫囂,在一個夜裡舉著粗大的木樁開始攻城,糧草轉運使也剛剛到,沒想到那內賊竟在城內放了一把火,司軍夫人拚命將我與阿杏推入水中,她卻背部中了一箭,與司軍活活燒死在了城內。”聽到這兒,蘇子衍仿佛看到了在火光中掙紮的父母,流下一行清淚。
“這內賊與糧草轉運使究竟是誰?”杜蘅心中也是憤慨,人心不古,白獻芻狗。
“這內賊至今我尚未追查到,隻是這糧草轉運使就是當今太後的侄兒張瑞權,此事發生,他害怕先帝問罪,竟交了三座城池出去,又無人證,謊話也成了真話。”呂峰抬起手擦了擦淚“如今小少爺也已經成人,這般有出息,一定要為你的父母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