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愛惜我的美麗,他一向喜歡我在他身邊綻放,偏偏是你端了一晚湯藥給我,讓我這輩子都再無子嗣的可能,都是你。”麗太嬪淚流滿麵地跌坐在地上,她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我的功德竟然也記在了你身上,不過成了後宮的一片煙塵,風一吹都散了,讓我到了地下也尋不到皇上。”
杜蘅聽著,背裡汗毛陣陣豎起,整個人定在原地,隻覺得冷汗涔涔而下,如細小的蟲子慢悠悠爬過。
“先帝不過覬覦你的家室,你家於他無用,自然也不會有你的好果子吃,我一屆婦人,剛失了孩子,若不是先帝指導又如何去害你的孩子。”太後輕蔑地看她一眼,恍惚間,杜蘅竟覺得是在看自己,麗太嬪又被人製住,太後上前捏住她的下巴“自裁乃是株連九族的事,皇帝剛即位三月,不宜見血光,那哀家就給你個體麵,賜白綾一條。”
“毒婦,你在騙我,不得寵愛是你,嬌縱蠻橫更是你,一切都是你。”麗太嬪又起了魔怔,杜蘅一行人卻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朱紅的大門緊閉,再無打開之日。
“杜大人,蘇大人,今日陪著哀家看了一場戲可真是難為你二人,哀家隻覺得人一蠢起來,不僅腿保不住,性命是更加難保。”太後不曾睜眼,揮了揮手“哀家乏了,你們下去吧。”
杜蘅覺得胃裡一陣風起雲湧,那腐爛的味道太過刺鼻,出來了兩個侍女,似乎是早就在此候著了,扶著她,與蘇子衍慢慢向前行走。
“好了出來吧。”太後撥弄著燈芯,從內裡走出一個男人,張瑞權是昨夜來的,跪到了子時太後才肯接見。
張瑞權心頭的驚動仍未放下,連帶著步子都小了起來“姑母,侄兒隻是一時糊塗,實在是,實在是這杜太傅欺人太甚,侄兒才出此下策,侄兒當年也是為了給咱們張家掃清障礙才這樣做的,我就您這麼一個親人,您可不能不管我啊。”
“咱們張家怎麼會有你這樣目光短淺的人?”太後冷冷掃他兩眼“杜蘅僅僅是開始追查,你就動用了親衛了?這京裡又有幾家養了親衛,你這樣一鬨,杜蘅沒有防範也難了,哀家不是交代過你,隻需好好的修養,這個小蹄子由哀家來辦。”
張瑞權訕訕地垂著手立著,幾次張了張嘴不敢說話,過了許久才問“那現今可怎麼辦啊,姑母。”
“哀家跟皇帝說了,由你去做鹽鐵轉運,過了明日你就上東北去,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拿你沒辦法,今日也算是一個小小警示,往後的日子她在京裡,自有哀家磋磨。”
蘇子衍與杜蘅同乘了一駕車,兩人準備先去姚府。
“今日,太後讓你我跟著去冷宮,你可有什麼見解?”杜蘅微笑著問。
“不過是殺雞儆猴罷了,到底是給你我看的,咳咳。”蘇子衍咳了兩聲,杜蘅皺著眉,看著他愈發蒼白的臉色,有些焦急。
青帷鉻車的車輪碾過石板路,杜蘅從袖子裡掏出一片帕子,蘇子衍猛地一咳,直直往前栽了下去,杜蘅急急地扶住他,卻發現他肩胛上的傷口裂了,靛藍的衣衫已滿是血跡。
姚頌打了個寒噤,身上的素青色雲紋折枝蓮花大氅顯得格外單薄,他望著熟悉的甬道上一盞一盞亮著的昏黃燈火,他得了蘇子衍從宮裡遞來的消息,心裡就明白日子恐怕不會如他想的般太平,車駕愈來愈近,他也愈發不安。
杜蘅跨步踩著小廝遞來的凳子下來,還不等姚頌開口,杜蘅便囑咐“不要廢話了,快快空出一間房,準備些熱水與淨布。”
蘇子衍也挑來車簾,一個慌神,踩空了腳凳,若不是姚頌眼疾手快,已是跌到了地上“衍之,你如今怎麼這般虛弱。”
杜蘅並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撥了兩個侍者接過蘇子衍,開口道“一切等會兒再說。”
“有理有理,快快進來。”姚頌掀了衣袍,跨了門檻,請兩人進來。
杜蘅摻著蘇子衍的一隻肩膀,發髻上簪著幾支素淨的玉蘭銀簪,臉色是病態的蒼白,她的掌心濕漉漉的。
姚頌有些摸不著頭腦,她二人何時關係緩和至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