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衍本是八尺男兒,如今蜷縮在床榻一角,倒十分狼狽,幾個侍者又端了幾個火盆進來燒著,姚頌看著他頻發冷汗的模樣,覺得煞是駭人,連忙叫人去請大夫來“快去城東請了回春堂的許大夫來。”
“不必忙了。”杜蘅將剪刀燒的發紅,旁邊備了一盆熱水“這傷並不是什麼見得光的,那個許大夫要是個嘴不牢的,將他傷了的消息傳了出去,這城裡的人都能把他吃了。”
“失禮了。”杜蘅沉聲道,她上手解了蘇子衍外衣,用剪刀順著肩胛骨剪開脖頸一側的裡衣,傷處的血肉與衣衫粘連,看著煞是駭人,杜蘅有些無從下手“姚頌,你差人出去抓二兩皂角刺,核桃仁破故紙來炒槐花,皂角炒至成灰與其並熬餘下三兩半,以酒慢煨。他這傷皮肉四周微微泛紅,我輕易分開衣衫與皮肉,隻怕蘇大人受不住血氣上湧,請你按住蘇子人,莫要讓利器傷了他。”
姚頌聽了這個法子,心中也稍稍安定,眉頭也鬆了一截,他按住心中的許多疑問,點了安神的艾灸,費力地壓下蘇子衍的手,順帶著往他嘴裡也塞了一塊乾淨的麻布,嘴裡嘟囔著“衍之啊,你若是疼,你便使勁咬,我與杜蘅定當儘心救治你。”
杜蘅擒住剪刀,所幸傷口裂處並不大,蘇子衍的裡衣上隱約還有暗紅的乾涸了的凝血點子,她放緩動作,這皮肉之痛還是難耐,蘇子衍悶哼一聲,攥緊了不知誰的衣角,他的身體是冰冷的,滾燙的剪刀熱熱地將肌膚分開。
下人用雲紋銀漆盤端上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蘇子衍的血已然止住了,藥來的也算及時,地龍呼呼地燒著,他的嘴唇乾裂,人的意識也渙散,喂了幾次也喝不進去,杜蘅浸濕了帕子,讓他抿一抿,這樣你來我往的也是喝了些許。
“衍之,這傷是怎麼一回事?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姚頌替蘇子衍掖好了被角,又撥了兩個人在屋內看護。
姚府在花費上並不是少數,連走廊裡都點了沉水香,風也卷著一股子香氣,杜蘅的神經一直緊繃著,到了這時才鬆懈下來,跌坐在一旁,連飲了三杯茶“我隻問你一句,我說是遭了賊人,你信與不信。”
“你二人莫把我姚頌當三歲小兒,我與衍之相識多年,他的身手雖不熟練,一般人卻也難為他的敵手,這一般賊人能將你二人傷至如此,還燒毀你家一間偏房?”姚頌眯著眼睛,打量著杜蘅,見她腳踝纏著一圈紗布“杜蘅,你幫了我家,我心裡自然是敬你,可衍之更是我的知己,他亦有他的想法,你何必如此。”
“阿姊來了。”說話的正是姚頌的娘子趙氏,也是杜蘅麵上的表妹,姚頌的話還沒說完,趙氏便進來打斷了他,她身上圍了大紅的昭君套,身上穿的是小袖流雲水藍衣,外麵套的是雕了荷花的襖子,比去杜府的時候更胖了幾分,看來姚頌對她真是不錯“相公與阿姊聊些什麼呢,奴家做了些糕餅想著你們一定餓了,先墊墊肚子。”
杜蘅也不回姚頌的話,含笑地請趙氏坐下“你這身子真是愈發重了,可叫大夫瞧過了?”
“瞧過了,說是這次定能如相公所願,叫我多織些小褲子,虎頭帽。”趙氏撐著腰,如今還不顯懷,她的走動還是方便的。
姚頌扶著她坐下,眼裡滿是不讚同“來人,把這屋子裡的熏香換了,莫要熏著夫人。”
“我瞧你這細致的樣子,竟然有些認不出了,想來對這一胎極為重視,你愛你的孩兒,希望他是個健碩的男兒,所以連半點差錯不肯出,而我想請求蘇大人幫忙,對蘇大人有所求,我怎麼肯出一點差錯呢。”杜蘅將宮中的事交待給姚頌,對於她和蘇子衍的傷卻是含含糊糊地糊弄過去。
“杜大人說的極是。”蘇子衍的聲音淡的如一縷青煙,他撫著門框,臉色依舊蒼白,走路都打著幌子。
姚頌微一凝神,忙扶了他過來“剛剛才醫治過,你怎的就來了,不好生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