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席也算是不歡而散。
昨日那個被蘇子衍踹了的衙役,此時也悄悄離了場。
北部的官道殘破不堪,應是災民為到京中,無論是走也好,還是坐馬車也好,都是選了這條相對來說安全一些的路。
杜蘅與蘇子衍吃了些東西,將山上有哪個寨子,又有多少號人都打聽的差不許多,杜蘅坐著來時的車駕,帶了一個裝有金銀的寶箱,由蘇子衍駕著車上了山。
這山上有個寨子叫猛虎寨,寨中多是一些壯漢,幾年前都是婦人與老人留守寨子,爺們兒多下山掠奪些財寶,直到現在的大當家砍了幾個欺負女人,下了次山帶回來了幾個屍身和幾十箱財寶,幾頭肥豬,男人們才安心留在了寨子裡。
這位大當家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官匪一家的事發生,隻是多靠些錢財,要麼是劫道時五五分成,要麼便是如朝臣與天子一般的上供,隻要為了方便錢財往往是不計其數的遞上去,而這個大當家卻不費一兵一卒,一磚一瓦就讓本州知州月月供上來些東西,寨子裡的人多把他當成菩薩一樣供著。
還有人說這個大當家可不一般,背後有個靠山是“上頭”的人,起初他們還不信,後來真遇到了事兒,官府這群東西想跑路時,居然顧忌到了大當家的麵子,隨便找了個替死鬼,送進了牢獄裡,這些個小土匪們感受到了“背靠大樹好乘涼”的便宜,更加順服大當家,與官府的關係也更為穩妥。
今日裡,錦州知州派了個瘦猴兒似的人上山報了個信,說是皇帝親派的剿匪特使一男一女今日要上山遊玩一番,還帶了許多財寶,是些無腦之輩,大當家舔了刀沿,帶著五六個男子來了林裡掩藏,準備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男人殺了就殺了,女人供兄弟們享樂一番就賣去窯子裡賺些銀錢來花花。
大當家一眼看見了車駕上拴著的黑馬是匹汗血寶馬,眼睛裡閃著晶晶亮的光,紫色的紗帳包裹著車身,在這枯草叢生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杜蘅掀開車簾,看了看車外的景象,她已經看到了一個人,心臟“怦怦”直跳。
“姑娘,前邊可不敢再去了,咱們回吧。”蘇子衍帶著一頂尖帽,遮著半張臉,他故意提高了音量朝著車內說。
“大哥,是他們嗎?這個車夫叫她“姑娘”,定然是那個大戶人家的丫頭,更何況她探出頭來那一下,我看著她生的好看……”五當家的聲音細若蚊蟲,說到最後竟然紅了臉,他還沒娶親,對這個女人是滿意得很。
大當家拍了拍他的腦袋,笑了一聲,吐掉嘴裡的草葉說:“這錦州知州說的並不仔細,要不是什麼特使,老子還需要親自來這一趟?他莫是誆我的,你若喜歡,這女人大哥就給你搶過來。”大當家對著這匹馬也是心癢癢的,看他們想要下山的打算,咬了咬牙,向身後打了個手勢。
馬車向山下走,杜蘅沒有回頭望,回來抱著個盒子,裡麵隻裝了個匕首,腿卻止不住的打哆嗦,聽著聲響,除了馬車還有人的腳步聲,定然是山匪跟了上來。
“把財寶和女人交出來,我饒你不死。”大當家大喝一聲,其餘的人也跟上,把馬車圍了個水泄不通。
此刻馬車裡傳出個怯怯地聲音“我……我是奉了錦州知州的特赦令來的,你們豈敢動我。”杜蘅顫著聲音說,已經有山匪摸去了馬車後麵的箱子上,他們打開它,是一陣驚呼。
“大哥,是金子!是金子!”
“大哥,這個瑪瑙桌子俺娘和俺媳婦一人一個帶著正好。”
“大哥,這全是好東西。”
大當家看了看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車夫,讓五當家把車裡的女人背出來,自己則去後麵看看財寶,他摸了摸馬匹,黑風吐出一股又渾又濁的氣息,噴到了他臉上,大當家也不惱,還拍了拍馬身子,煞有其事地感歎真是一匹好馬。
五當家長的是肥頭大耳,他登著車駕的簷,竟然一不小心把這塊木頭給踩裂了,杜蘅握緊了匕首,聽著那位所謂的大哥說話,杜蘅又出了聲:“外麵的可是猛虎寨的英雄大當家?小女很是欽佩你,不知可否一見?”
大當家聽到這句話倒有些詫異了,他這一輩子被人唾罵,被人毆打是經常的,不是他殺人,就是人殺他,倒是很少有人叫他英雄,於是他來了興致,揮了揮手,讓老五下來,自己獨立於車駕前,說道:“姑娘既然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客氣了,姑娘是如何得知我的?”
“自然是這般了。”杜蘅的話還沒落,就衝出來一堆人馬,頭上帶著紅纓帽,胳膊綁著暗黃的絲帶,大當家又是一人立於馬前,被捉了一個措手不及,連反抗都來不及反抗。
“算這次姚頌及時。”蘇子衍嘟囔一句,一個旋身,踩著踏板便上了車駕,她看著緊緊握著匕首還在勉強衝他微笑的杜蘅,心中有幾分失而複得的意味。
大當家已被羈押在地,他吐了一口吐沫在押著他的人的腳上,說:“我早料到了我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我已經喪失了當年那身力氣,我知道你們為什麼不殺我,但我絕不會如你們所願。”他低低地笑了起來。
姚頌為了防止他咬舌自儘,塞了一塊臟兮兮的布進他嘴裡,踩在他的身上說:“說不說可由不得你,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拳頭硬。”
“怎麼樣,杜馥鬱,小爺我這次可開竅吧。”姚頌聽見杜蘅多次強調紅木櫃子左側就明白她想讓自己去拿什麼東西,開了鎖一看是先帝禦賜的金牌,他火速去借了一百精兵,自己帶來的精兵也都是可以一打三的。
杜蘅笑眯眯了道:“這次確實是多虧了你。”
“好了咱們也該去會會這些個知州通判了,絕不僅有錦州知州一人如此。”蘇子衍甩了甩馬鞭,看見姚頌帶了個湯婆子來,解了皮包裹,丟給了車裡的杜蘅。
當天夜裡,錦州府衙中,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