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至,鵝毛大雪簌簌飛下,錦州城銀裝素裹。
蘇子衍有些頭痛地單手撐著桌子,他有些坐立不安,走到屋外,接住一片雪花,掌心的溫度過高,雪花化成雪水,涼意沁人,他的眼中布滿血絲,此時此刻才算清醒了些,從遠處跑來一個衙役,他的眼裡又重新燃起了光亮。
“報,大人,城西並沒有杜大人的蹤跡。”衙役心裡打著鼓,從昨日下午所有的衙役便張貼了告示,在城中尋找杜大人,報上來的幾個沒消息的衙役都被這位蘇大人給狠狠罰了,他的腿上沾了些雪,有些顫抖。
蘇子衍疲憊的揮了揮手,叫他們下去接著找,衙役甩了甩袖子,稱了聲“是”,飛也似的逃離了蘇子衍的身邊。
一大早衙門裡的下人就開始忙活,井然有序地穿梭在院落裡,廚房中的仆婦看起來心情很好繞過蘇子衍的院子想去掐一把小蔥燉些豆腐,端著水盆的侍者也繞過蘇子衍的院子行色匆匆地去錦州知州那,誰也不願去觸他的黴頭。
仆婦彎著腰,忽然看見牆角有什麼東西在閃著光,她走近一瞧,竟是一支鳳仙花釵,上好的成色即使是沾了泥土也十分光潤,她用衣角蹭了蹭,仰著頭在太陽底下好好照了照,怕是知州夫人都不曾有這種成色的珠釵,小心翼翼的裝到了寬大的袖子裡,提著小籃子回了廚房。
“這不是常媽媽嗎,今個兒怎麼這樣高興,也是了,您來這廚房向來是晚的,與我們拿著同樣的賞錢,這事在誰身上,誰不高興呢。”廚房中一個年輕的女人,名叫喜鵲,打扮的十分妖豔,她對常媽媽不滿許久,今日來的足足晚了一個時辰,實在叫她氣不過,她才開口諷刺到。
常媽媽也不是什麼好惹的貨色,那腰一拱,喜鵲足足向後退了五步,她想著那支珠釵心裡高興得很,瞥了她一眼笑罵道:“你這小賤蹄子,這話也是你能說的,按輩分,你該叫我一聲姥姥,主子家裡愛吃我做的菜,就是抬愛我如何,哪像你整日裡打扮的花枝招展,難不成還想去招惹招惹主子,你死了這條心吧,怕是昨日裡那頓戒尺沒吃夠吧。”
廚房中做事的男人女人都笑了起來,常媽媽話中指的是昨日喜鵲特意穿了個粉色的衣裳,本是十分好看的,她自告奮勇地去給蘇子衍送吃食,哪知道蘇子衍正著急上火,看了她這身打扮,直言道:“主人家正是多事時,你這東西竟不懂得輕重緩急般打扮成這個樣子,戒尺十下,也叫你長長記性。”
喜鵲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臉上掛不住,心裡惱怒的狠,她把手中的食材放下,伸著手就去掐常媽媽的脖子,叫罵道:“老不死的,你莫當我怕你不成,主子家可憐你老,你卻蹬鼻子上臉,今日我就教訓教訓你。”
兩個人扭打了起來,她扯她的頭發,她撕她的衣服,一不小心碰到了蒸屜,一齊倒在了地上,幾個姑娘去拉架,也一齊被拽住了頭發。
錦州知州在那日杜蘅與蘇子衍走後便被放了出來,此刻他是滿心滿意的都是新政改革,他想要在錦州的土地上大刀闊斧的改革一番,不為勢力所屈,隻為百姓辦事。
他正在前廳中用茶,隻聽見有人來報他的府衙中有兩個女使打了起來,錦州知州大為震驚,他把她們二人傳喚過來,常媽媽是府衙中的老人,此刻也正不端莊地坐在地上,頭發散亂,喜鵲臉上更是青一塊紫一塊,讓人看了有些害怕。
“大人,大人,你可要為奴婢作主啊。”喜鵲向前爬了爬,頗有些楚楚可憐的樣子,她哭訴著常媽媽的惡行,大有些誓不罷休的味道。
常媽媽忿忿地抓住她的腿,一使力把她拽了回來,連連扣了三個響頭,指著喜鵲說:“大人是這個東西不知好歹,蘇大人是府上的貴客,可正為杜大人的事憂心,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大多不敢招惹,從旁側地饒了過去,隻有她還眼巴巴地湊了上去,結果被蘇大人好一通訓斥明令她不許穿成這個樣子,您瞧瞧她穿的是什麼,莫不是把自己當成主子姑娘,我呸。”
常媽媽的話語說的極快,喜鵲被她這些話擊的有些頭暈目眩,隻會一個勁兒的哭泣,恍惚間看她懷裡亮著金光,她們同樣形容狼狽,喜鵲忽然向前一撲捉住老仆的手,顯出另一種得意來說:“大人,我隻是喜好打扮,卻從不貪主人家的一針一線,不像她淨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兒。”
常媽媽頓時失了剛才的神氣,死死瞪了一眼喜鵲,悻悻地從懷裡掏出釵子,說道:“大人您明鑒啊,這是我撿的,不是我偷的,全城都沒有這樣好的釵子,我也是看了個稀奇,本是打算交給您的,都是這死丫頭耽誤了我的事兒。”
錦州知州把釵子拿過來,對著燭火看了看,確實是滿城都沒有的成色,總覺得有些眼熟,他一拍腦袋,這不是那日杜蘅戴的發釵嗎?錦州知州也不便去追究她倆話中的真假,囫圇地各罰了一月銀錢,匆匆踏出了門。
錦州知州因為著急身形有些踉蹌,伸手籠著被風吹開的袍子,路上有些石子也沒看見,差點摔個個跟頭,像捧著寶貝一般衝進了蘇子衍的院子,蘇子衍正站在空地中,神色有些難過,錦州知州喘著粗氣,舉著釵子:“大人,大人,有消息了,這是杜大人的吧。”
蘇子衍心裡燎起了一團火,也忘記了讓知州大人喝一口茶緩一緩,接過來緊緊地攥著,鳳仙花釵已經沾了土和化了的雪水,絲絲縫縫間都有些邋遢,他記得那日她就是是穿著粉色衣衫戴著這跟珠釵“沒錯,這正是杜蘅的花釵,是從哪裡得來的?”
“是我家一個下人撿來的,隻要我們好生盤問,自然會有杜大人的蹤影。”錦州知州這幾日總用杜蘅許是在城中迷了路安慰蘇子衍,這話他自己也是不信的,但這卻是最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