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將棉衣分成男人,女人,孩童各三摞,待人來了便排著來這兒分發棉衣,不可對他們指指點點。”杜蘅轉身對幾個衙役囑咐道,府衙內的衙役還是不足,那日那個報信的被知州大人一頓狠狠責罰,她思索一番,也不能怪這些下麵的人。
那時候她正與蘇子衍扮演著從京裡來的囂張跋扈的大官與靠男人上位的女人,倒是難怪他看不慣她們。
杜蘅正看著衙役從車駕上分棉衣,那邊的蘇子衍注意到動靜,朝她走了過來:“這邊讓姚頌過來看就行,你怎麼過來了?”
“杜大人!杜大人!”杜蘅還沒來的及張嘴,就聽見有人遠遠地喊她,仔細一瞧,才看出來是王小凡母子,她們今天穿了最好的衣裳,洗的發了白的棉布衫,王小凡穿著一個棗紅色的夾裡襖子,彆彆扭扭地朝杜蘅招手。
杜蘅含了笑,把手中的棉衣交給蘇子衍,提著裙擺就向人群中走去,她的背影十分單薄,好像輕輕一掐就要斷了,隻聽杜蘅道:“王嬸,可算是下山來了,知州大人是個心慈的,把你們都安排到了府衙中,一切都妥妥當當的。”
王嬸帶著些不自然地神色伸了伸手,她看看自己因為常年做苦力而長滿繭子的雙手,有些自慚形穢,杜蘅看出她的窘迫,拉住了她的手,王嬸道:“哎,哎,這城裡都是些講究人家,我們這些人沒什麼本事,也不懂規矩,他們真能容得下我們麼?”
王嬸難得的露出些如稚子般的申請,她在寨子裡一向是說一不二的,就連大當家在時,也因為她男人為猛虎寨喪命敬著她三分,一時下了山反而有些不適應了。
“這有什麼容得下,容不下的,我們與知州大人商討過了,城中正是缺少果蔬布匹之際,你們就在府衙中做些紡織,種些糧食,你們同他們一樣都是憑手藝吃飯,隻管放寬心就是了。”杜蘅拍拍王嬸的手,她看了看已經比她還要高些的王小凡說:“小凡這孩子不久後也可與彆人一樣上學去了,日子總是會越過越好的。”
“我不是孩子了。”王小凡憤懣地反駁,他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又比了比蘇子衍的身高,還是差上許多,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他要快快有出息些,也好長大給阿娘撐腰,他從懷裡逃出一個彈弓,上麵還綁了一朵小小的紅梅,他歪著頭“喂,這次謝謝你了,小爺我從不欠人人情,小爺把這個東西送給你,等來日我念了書長了本事再把它贖回來。”
杜蘅接過他的彈弓,有些哭笑不得,突然聽到一聲驚叫。
三人一同看去,竟是寨子裡的一個女人抱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孩子,蘇子衍已經趕過去掐他人中,男孩翻著白眼。
杜蘅蹲下捏了捏孩子的手臂,十分柔軟,就像是沒有骨頭的樣子,王嬸也撲在一旁,哭喪著臉說道:“這孩子是怎麼了,平日裡也是個軟骨頭,怎麼現在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
蘇子衍接了話,旁邊的人拿了一碗東西給孩子灌下去,男孩的麵色紅潤了許多,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他麵色不虞地對杜蘅道:“這孩子脈搏微弱,麵色蒼白,氣血虧損,沒什麼大礙,隻是往後要好好養著了。”
許多人來抬著這個孩子去了附近的一家衣館,杜蘅與蘇子衍也僅僅在念書時學過一些行醫之道,還是看看大夫叫人心下安定些,羊胡子的大夫翹著腿,隔著一根繩號脈,得出的結論與蘇子衍大有相同之處,略略不同的就在於他說男孩氣血虧損是在於缺鹽。
堂下眾人紛紛沉默,外邊分發棉衣的衙役也已經將男孩的棉衣留下了,北部鹽鐵之事一直不得解決,煮鹽冶鐵之權把控在官戶手中,百姓隻不過不至於餓死罷了。
“咱們也是時候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