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父親看了一眼臉上仍掛著淚珠的娘子和睡去的孩子，沉了心神，跨了一步抱著拳跪在地上，說道：“多謝幾位大人搭救我兒，這道士說的話全是真的，好多日子以前不知從哪傳出來的謠言，說是皇帝年幼，無法掌控朝政，才導致前頭不好，而且愈演愈烈，今天竟叫我兒喪了性命來祭天。”
關於這個荒年的謠言引發了全城人的恐懼，杜蘅略微思索一下，在錦州中並沒有聽到此類的傳言，那必定不是由南邊傳來的，問題也一定是出在這北部，滿州縣的人都還尚且帶著一層虛偽的臉譜，在各個地方用擔憂的口吻寬慰著彼此，隻怕是心裡早已生了怨恨。這道士竟也如此著急打破這種現象，露出裡麵的殘酷與冰冷來。
“這幾個州縣的知州大人半分也無作為麼？”蘇子衍問出了杜蘅想問的話，她們來的日子尚短，與那些個勞什子知州更沒打過照麵，男人一臉有苦難言。
姚頌帶著人從遠處回來了，看到這個場景，忽然想起了什麼於是說道：“那位張瑞權大人正在此地當差是與不是。”
男人點點頭，他黑了臉接著說：“隻怕是這些個大人早已與那張瑞權同流合汙，從前從沒聽說過什麼，自從入了這個地界，倒是險象頻發，若說是沒有人在其中做些什麼，我也是不信的，這次這個“荒年”與他恐怕也脫不了乾係。”
杜蘅從鼻腔裡哼一聲，帶著些淬了毒的惡意，她倒是要好好見識見識這個張瑞權大人，當日在京中被他逃掉，如今新仇舊恨她要好好和他算算。
杜蘅退了一步，撫了撫頭上的鳳仙花釵，她今日已經下了死心，倘若退一步，豈不是人人都能踩上新帝一腳，在這個世道上耀武揚威一番。
“既如此，那便賞你一個安樂吧。”杜蘅輕描淡寫地說道，她的麵龐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出些玉白的意思，她看著麵前的道士，像是螻蟻一般，放大了聲音，不進說給他也說給周遭的人：“皇上特派我們三人來此，正是為了大家夥的溫飽問題，從新帝上任，他未曾有過一日鬆懈，日日勤勉，我們的到來正是皇上記掛著北部，我們做子民的，就不該有任何妄議。”
寒風掃過，道士被人帶了下去，安樂是一種死法，往往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不願拖垮家族才選擇安樂，近些年來，這也作為一種刑罰被用到了百姓身上，萬籟俱寂間，連一聲痛苦的哀嚎都不曾有。
姚頌看著蘇子衍，他麵上還是一副無怒無喜的樣子，他卻知道蘇子衍定是恨極了，蘇子衍緊緊地抿著唇，玉白的額角冒著汗，眼眸不曾從北邊的方向移動一下。
杜蘅帶著人去安頓百姓，如意跑來跑去的忙活，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兩個人，姚頌給馬匹喂著吃食，蘇子衍一個人坐在篝火旁，時不時對上杜蘅望過來的眼，火光灼灼，映出了很多人臉——他父母、呂阿叔、阿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