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權在杜蘅兩人落下懸崖之後,一刻也不敢停留,沒日沒夜地就要往京城趕,他心裡是無比痛快,想到杜蘅與蘇子衍最後墜崖時驚恐而又痛苦的麵容,他的心裡好像灌了一壺美酒一般又熾熱又沸騰,他新換了朱紅色的棉衣,頭戴瓜皮帽,帽邊鑲嵌著顆碩大的東珠,渾身上下貴氣堂皇,這多日以來的趕路讓他早早到了京城,太後得了消息,讓人備著馬車在這裡等著。
張瑞權在北部待的久了,也是作威作福慣了,可突然一見到京城的繁華,也是讓他想落下淚來,他踩著小廝的背上了車駕,一路上東張西望的,活活像個頭次進城的,小廝看到也是忍不住發笑。
真的,他從來不知道,這些曾經擁有卻不曾在意的東西,有著如此現實而強大的力量。他對小廝吆喝著:“笑什麼笑,小心爺割了你的舌頭,帶爺去聚德樓好好吃上一頓,吃完再去置辦一身行頭,再去見姑母,到了姑母那兒,少不了你的賞賜。”
小廝看他這個脾氣,就知道他去了邊關也毫無收斂,隻得把那一句“太後娘娘囑咐您先進宮去。”吞下了肚子,改道去了聚德樓。
當馬車急停時,張瑞權正坐在車中向外張望,他的身子前傾,馬車裡備著的茶水灑在了身上,自己也因著向回撤的力道磕到了頭,他皺著眉,也不掀開車簾,馬車外的下人已經驚怒問道:“對麵是誰,這樣不小心,瞧著你們的車駕小,怎麼敢駕的這麼快,若是馬車相撞,傷了我們家大人,你們負的起責任嗎?”
對麵的馬車車夫應承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小少爺今日回來,我們也是著急采辦東西,不知道您可否給我們讓個路讓我們過去?”
張瑞權聽見外麵討好的聲音卻並不受用,反而更來了興致,一腳踹開簾子道:“瞎眼了嗎!這是張家的馬車,還不快快讓路,識相的,就叫我三聲爺爺,興許我還能放你們過去。”街上買菜的與賣菜的也都駐足凝望。
“我們這裡是杜家的車駕,若你有什麼損失大可到我們府上去,跟我們小少爺索要賠償,在街上這樣吼叫隻會讓人看了笑話。”綠鵲按住寸心想要發作的手,這乘車駕是杜蘅留下特意供下麵的人驅使的,本就是小小的又樸素,杜晉早早打了招呼要回來,沒想到今日就到,寸心與綠鵲才著急著駕著車駕出來,往日裡她們是斷斷不用的。
聽到對麵是張家,綠鵲有些猶豫,決定還是不要硬剛上,姑娘現在還沒有回到京城,現在惹麻煩隻會給杜府帶來潑天的災禍,可惜她並不認識這是張瑞權,張家最為紈絝的子弟,他一旦得了理,輕易就不會再鬆口。
這是繁華的買辦街道,一時間就有許多百姓駐足觀望,人人都知杜家是皇帝眼前的紅人,而張家是太後娘娘的母家,到底是誰更勝一籌,這個問題一直橫亙在百姓心中,更有甚者,辦起了賭局,買定離手,張家是大,杜家是小。
寸心也壓著怒氣,不想把事鬨大,誰知道對麵竟然傳來一道飛揚跋扈的男聲:“哦?杜家?既然是杜家的馬車,那我就更不能讓了,往前走。”車夫應了,耀武揚威的從杜家的馬車旁經過,越發趁的杜家的車駕簡陋與矮小。
兩架馬車越來越近,快要平行的時候,張瑞權掀開對麵的簾子得意洋洋地對對麵說道:“杜家的門庭已經倒下,杜蘅早就死在懸崖之下了,杜家拿什麼跟我張家鬥,不是在落井下石,隻是世事無常,人啊,看不清自己是會遭雷劈的,還是棄暗投明,來我張家還能給你們一份事做。”
張瑞權打量著車中的兩個丫頭,覺得他們一個賽一個的好看,杜蘅姿色容貌不算什麼,她身邊這兩個丫頭卻是秀色可餐,他舔了舔嘴唇,讓車夫停下,然後攔在道路中央。
“喂,對麵的兩個丫頭,彆不識好歹,我乃你張家爺爺張瑞權,你剛才的冒犯我可以全然不記,杜家已經沒什麼可值得你們留戀得了,不如回去跟我做個暖床丫頭,也算餓不著自己。”張瑞權腳步一緩,大聲嚷嚷著。有看笑話的已經在本子上記了,這件事兒是多麼的荒謬,綠鵲與寸心的臉上更是青一陣白一陣,張瑞權的衣角拂過土棕色的車輪,旋起淺金色的塵灰,將他身影描摹的更加渺小。
綠鵲將買的東西放在車中,獨自走下車來,她臉上仍然掛著一副琢磨不透的笑意:“敢問大人,是如何得知我家大人回不來了呢?又如何斷定是懸崖之下?我等都在等著我家大人回來,隻是我們這些下人到底還是手腕淺,實在是打聽不到個什麼,還望您給我們指出一條明路。”
張瑞權發現自己失言,拍了拍自己的嘴,綠鵲身上帶著一股冷凝香,撲麵而來,他臉上由惱怒轉換成了調笑,說著就要去拽綠鵲的衣袖,這樣的事兒他做多了,也就不覺得羞臊了。
“你想知道麼?那本大人就告訴告訴你,本大人就是你的明路。”張瑞權不顧綠鵲的驚呼,就要帶她走,看戲的人不僅沒一個上前阻攔,更有甚者,吐了口吐沫,人群也就散了,這樣的事發生的還少嗎?
寸心急急地抱住綠鵲的腰身,怒罵道:“張大人,舉頭三尺有神明,您看看您這是在做什麼,不為自己的臉麵,也顧及著族裡親裡啊,您的表姊妹們該如何過活呢。”寸心跟著杜蘅,身上也沾染著文人那股子傲氣,說出來的話也有些指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