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爺子痛得厲害,顫顫巍巍地呻吟著,有一聲沒一聲地呻吟著,姚頌也是站在旁邊暗暗地用手抹著淚,趙洧吟站在所有人的後頭,看起來像一個外人一樣,姚老夫人也要暈厥,杜蘅走到床前握住姚老爺子的手“姚伯伯,您堅持一下。”
綠鵲端著的是春生留下來的藥材,姚老爺子沒有意識,藥也很難灌進去,杜蘅看著僵了的姚頌喊到:“來兩個人扶著姚老爺,把這些藥都灌下去。”藥湯黏黏糊糊得,沾了兩個人滿身都是,姚頌緩緩回過神趕緊過來,老娘已經沒了心力,他在人群中尋找著自己妻子的身影。
趙洧吟也發現了姚頌的目光,她向前擠了擠,卻隻換來了更加粗暴地向後擠,這些人熙熙攘攘得,她忽然有些欲哭無淚,流螢讓眾人讓路的聲音顯得那麼渺小,她覺得自己好像案板上的肉動彈也動彈不得。
菜場中的魚往往都是活著的才好賣一點,死的無論是價格再怎麼低廉都要受人挑挑揀揀。在人之中也是如此,已經有人注意到了趙洧吟艱難的移動,他們對她的身份感到不屑,一個青樓的女子能留在他們當中便是上天恩賜,誰又會把她當成一回事。
杜蘅也是淺淺一瞥,沒有人注意到她看向了角落,然後諷刺一笑。“我來吧。”她扶著姚老爺子的肩膀,讓姚頌得以騰出手來,去給老爺子喂一些藥湯。可能是喂的方法不對,老爺子吐出來了許多,連著今日晌午的飯一起吐了出來,汙穢之物粘的杜蘅與姚頌身上都是。
臭味散發著,觀望地眾人都向後推了推,不知道誰推搡了趙洧吟一把,讓她到了前麵,姚頌狼狽著有些難堪,他看向趙洧吟,麵上有淡淡的慍怒。
“好了,先彆計較這麼多了,這藥性溫和,老爺子又吐出來了這麼多,喝了藥定然好了,叫人拿杯子給老爺子漱漱口,把藥喝了吧。”杜蘅費力地撐著,肩膀已經有些疼了。她顯出一種驚人的冷漠,身上的氣味讓她有些難以忍受的皺皺眉,好在早已經備下了熱湯。“這時候醒了,怕是要遭罪了,綠鵲,你讓小廚房做一道鯽魚豆腐湯,裡邊放些桃膠,百葉,給姚老爺補一補。”
趙洧吟向前走了兩步,甚至可以說是挪了兩步,姚涵被奶娘抱著,哭鬨個不停,她和想象杜蘅一樣上前幫忙,可這腳步沉重,怎麼走也走不動的。
“禮韞,還有一事,我這婢子是個沒規矩的,許是我早上那一遭給嚇壞了,竟然自作主張的就把我府上的廚子請了過來,還望你莫要責怪,我定好好責罰這個婢子。”杜蘅的手指的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難看的蒼白。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這哪裡算得上什麼大事,要了命了啊,謝謝你了孩子,請受老身一拜,若是今日沒有你,我們母子可怎麼活哦。”姚老夫人哭天喊地地就要對著杜蘅跪拜,這時候竟然沒有一個人上前拿一杯水來。
姚頌也是顧了這個顧不了那個,他覺得自己的頭腦,仿佛要炸開,還是底下等著的綠鵲用陶瓷杯裝了一整杯的水,硬生生逼著姚老爺含到了口中,杜蘅的半邊身子已經麻木,她以一種奇怪的坐姿坐在床榻邊上。
杜蘅撤了出來,也不在礙事,給這一大家子留出獨處的空間來,從側門走了。一切又安頓下來,蘇子衍眼看沒了聲音,大笑兩聲“大家夥,乾脆不要在這兒圍著了,姚老爺年紀大了,多病多災,如今已經轉危為安,這就是吉人自有天相,也是承接了各位大人的光,還請各位大人到前廳吃些酒,也好還了這一番情啊,今日咱們定要不醉不歸。”
蘇子衍深諳為官之道,這裡邊更有許多想要巴結他的人,聽他這麼一說,心中還揣著剛才蘇子衍對他們威脅的驚懼,隻得跟著他走了。
姚老夫人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了下來,姚頌握著姚老夫人的手,他的麵色如同暗藍的綢緞,暗暗得還有些發灰,身上還有穢物“剛才爹發作的時候,你去哪了?”
“什麼?”趙洧吟如遭雷劈一般,她被姚頌這質問的語氣驚地直接站在了原地,趙洧吟心中騰起一股委屈的感覺,她從早晨杜蘅出了事,一直忙活到了現在,哪怕是不夠好,也無人可以置喙什麼“你與婆母在為公公的事操心,我自然也是。”
趙洧吟已經逐漸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婉轉柔和,姚頌卻不管,隻是把自己這一天的恐懼與煩心發泄出來“那為何這些賓客還是來到了後頭,你若是用心用力一些這事那裡還用我來煩心,剛才我爹需要漱口的時候,你又在哪裡?站在哪裡?這可是你公爹啊,洧吟,你變得這樣和以前不一樣,真讓我心寒。”
聽了這話,姚家老夫人起了勁,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力氣,直接一巴掌打在了趙洧吟的臉頰上,又紅又腫的“你這個妖精,當初我兒子娶你的時候,我和他爹就不願意,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了,你竟然連孝順公婆都不知道,天哪,造了孽了呀,天哪,我的孫子以後可怎麼辦啊,有個這樣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