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在宮中插著花,用的是雪白的洋桔梗,殿中其他的花朵都供著一溜盛開的茉莉花,盆盆花瓣每五個卷成一簇。花冠由淡淡的白顏色慢慢泛上青紫,映著翠綠修長的數百葉片,便稱“花中仙子”。此時茉莉花被殿中銅火盆中的銀炭一醺,花香四溢,宛如清酒醉人。
這樣的日子倒也閒適,這些日子的奏書聽得太後都覺得自己的耳朵要起繭子了,無非是讓皇帝振作起來,不要沉浸在杜晉去世的憂思之中。太後也是納悶,這杜家姐弟莫非是有什麼妖術,一個兩個的把皇帝迷的失了心智。
太後的剪刀鋒利,一不小心就劃開了自己手腕上的皮膚,齊姑姑把剪子奪了過來“這些活交給奴婢就好,太後何必親自上手。”太後的手日日夜夜都要用玫瑰花水浸泡,皮膚細嫩,手指如蔥玉一般,添了一道傷口顯得格外突兀。
“這麼緊張做什麼,這些年,我這雙手沾染過的鮮血還少麼?”太後笑話著,齊姑姑用溫熱的帕子包裹上太後的手,血還是止不住的流“行了,乾什麼大驚小怪,彆去叫太醫了,哀家的床頭有一盒藥膏,拿來塗了就是。”
太後擼起袖子,白嫩的胳膊上有兩道已經發黑的陳年老疤,她懷念地說:“這是皇帝剛剛跟著我的時候撓的,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太後清楚她和皇帝本能是很好的嫡母和庶子,她應該有自己的孩子來疼愛,皇帝的母愛也應該由自己的母親去給予,所以上天已經注定,她們的關係是遠又近。
齊姑姑小心的用一個銀色的玉滾子塗抹著太後的傷口“太後娘娘又想起往事了,您哪裡老,奴婢看與那二八年華的姑娘沒什麼不一樣的。奴婢聽說啊,這京城中的各家各族隻要排的上號的子弟,現在都不願意和姚家交往了,姚家那個瘋媳婦,讓大家都生了懼呢。還說呀,誰和她家交好,就是不要自己家女眷的名聲了,有好幾家在哭了。”
婦人的舌頭一旦長了,無論是有名頭的沒名頭的,都能傳的遠遠的。太後有些發笑,她的小臂上涼涼得“哦?你怎麼聽得這個消息。這丫頭跟著哀家的時候就有些小家子氣,不懂這些門路也是自然。”趙洧吟實際上跟著太後不過三年,學到的連冰山一角都沒有。
“都說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這滿京城都知道了,昨日有家眷進宮,特意把這事兒說出來笑話呢。”齊姑姑收起了玉滾子“再加上這兩日京城中又新加了兩個病人,現在百姓們都傳是皇上年幼,行事不當,觸犯了老天爺呢。”
太後撤了力,揉揉自己的穴位,慵懶的樣子讓人想起了池塘中碧波蕩漾的蓮花“哥哥可真是個給了杆子就爬的主,也是現在家中沒個當家人,他們的欲望卻越來越大,眼看就要失去這些東西了,當然是狗急跳牆拚一把了。”
京城中突然多了疫病的人,太後第一時間想到了就是張家,除了他們還能有誰呢,隻要不做的太過火,撼動了她的太後之位就隨他們去吧。太後的手臂涼颼颼的,她緩緩躺在齊姑姑的腿上,讓她給自己捏著肩膀“不過這樣的局,想必那些毛孩子一眼就能看破,哥哥總是這樣用功地用他那蠢笨的頭腦。”
齊姑姑眼波婉轉,張家沒有給太後一個依靠,太後也是隨著自己的心情去管這些爛攤子,上次她去處理的就是給蘇子衍下毒之人。齊姑姑搖搖頭“太後娘娘,不打算管一管嗎?”
“哪裡是咱們能管的,這麼急功近利地打法,就是張儀再世,也不敢這麼打。”太後閉著眼,她這些日子特意放出去了一些趙洧吟的身世和何老在宮中的事,想必杜蘅已經發現了端倪,太後用尖尖的指甲套提溜起一個小小的葡萄丟進嘴裡“倒不如坐山觀虎鬥,結果一定會讓哀家滿意的。”
皇帝和麗妃在禦書房內看著奏折,麗妃在一旁研磨,時不時向皇帝看上一眼,二人氛圍融洽,看起來十分和睦,麗妃嘴角有一抹淺淺的笑,當皇帝有些看癡了。
麗妃的肚子忽然有些脹痛,她摸了摸,有些欣慰。又作勢捂著嘴嘔吐起來,皇帝拍拍她的肩膀“麗兒這事怎麼了?可是吃壞了東西,快,穿太醫。”皇帝有些交集,地上的苦水散發出惡臭,他也不在意了。
麗妃卻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又就著皇帝手中的杯子漱了漱口,她嬌羞一笑“皇上莫怕。”麗妃拿著皇帝的手逐漸下移,放到自己的肚子上“皇上,麗兒有了,麗兒要為皇上添一位小皇子了,皇上高興不高興。”麗妃順從地靠在皇帝的腿上,蹭了蹭皇帝的膝蓋。
皇帝呆愣在原地,他小聲地問了一遍:“你是說,朕有長子了?”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後,皇帝沒有像麗妃想像的那樣,或是把她抱起來,或是立刻就要賜名,皇帝雙手捂著臉蹲下彎曲抱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