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一切都還是順利的,杜蘅與蘇子衍也不再在遠處觀望,從樓上下來。他們攔住一些往外衝的百姓,蘇子衍開口說道:“大家夥請等一等,我是蘇司軍的兒子。”蘇司軍為人良善,給過許多人恩惠,他的名字比蘇子衍自己的名字要好用的多“今日,還請大家聽我一言,我為咱們皇上效力,皇上是難得的好皇上,我請大家想一想,今年用水用鹽是不是比往年方便許多,出了問題是不是被第一時間救治。”騷動的人群停了下來,幾個人附和著蘇子衍,他也長舒一口氣“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能擁有一位這麼好的皇帝,是我們的福分,我們應該為之感激而不是還以抱怨。”
杜蘅站在高台上,示意皇帝重新點燃烽火。皇帝有些奇怪的斜視了她一眼,杜蘅背部有些汗,不恰當地形容便是如某些大型犬類做對了事情尋求主人的鼓勵。
火焰重新燃起,底下的百姓也得到了安撫,蘇子衍趁機帶人高呼“皇上萬歲。”一切都以賓主儘歡結尾。
太後這次受了驚嚇,小六子步子邁得又快又穩,一壁輕聲督促著抬轎的小太監們,“穩著點兒,彆摔著了太後娘娘。”
太後朦朧中扶著頭“到哪了?”眼前已經到了壽康宮門口,齊姑姑正等著,看見太後有些恍惚“太後娘娘,你們都下去吧,有你們的賞。”
齊姑姑見太後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麵如金紙,不覺慌了手腳,忙替太後撫胸按背。好一頓推揉,太後才緩過了氣息。齊姑姑見太後好些,忙不迭讓人遞上藥盞,含淚勸道:“娘娘。”千言萬語都在這一聲娘娘裡,小六子指揮著人把轎子放下,這壽康宮的藥湯從來不斷了。
小太監們竊竊私語地“你們瞧見了嗎,外麵都說太後娘娘要不行了,看來是真的。”壽康宮中的藥味濃重,他們捏著鼻子,那一股氣味直衝天靈蓋而來“你們聞啊,這味道重的,我爹和我娘都沒有喝過這些。”還做出誇張的扇氣狀。
小六子拿了一旁的馬鞭,他向著幾個人甩過去,激起地上的塵土,一個人的頭上立刻有一抹紅痕“下賤胚子,你們的父母能和太後娘娘比嗎?賤人,還不好好把轎子停下,然後滾,還等著什麼。”那幾個太監慢慢地挪到一旁。
太後就著齊姑姑的手的手把一盞藥慢慢喝完了,才支起半分力氣道:“哀家明白,這些醃臢貨居然都敢來作踐哀家,小六子去吧他們的舌頭拔了。”太後的臉色更加蒼白,她看著這一切,有些無力感,慢慢地脫力,然後靠在齊姑姑身上。
小六子遲遲不動,見太後被齊姑姑扶進去,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齊姑姑,這祭祀期間不可殺生啊,太後已經和皇上有了矛盾,再見血這不是和皇上做對嗎,是大大的不利。更何況,太後娘娘正在生病期間,一切都不能衝撞了娘娘。”
齊姑姑一怔,眼底蓄了半日的淚就湧了出來,她自知哭泣不吉,忙擦了淚麵笑道:“是是是,還是你想的周全,把那些人都打發了,不許他們在出現在壽康宮附近。”齊姑姑拉著小六子的胳膊“現在太後隻有你和我了。”
小六子看著齊姑姑的背影,冷漠一下,太後隻有齊姑姑了,張家也隻有太後了。小三子和小五子被他在上個月安排回了禦膳房,二人對他好一番感謝,小六子看了這個方向半刻,然後離開了。他心中的恨意好像要溢出來。
太後捂著心口,苦笑著喘息道:“你不必哄本宮了,本宮自己知道,要不是太醫用這麼重的藥一直吊著,本宮怕是連走出宮門的力氣都沒有。哪天本宮要是不在了,這樣對本宮來說也是解脫,瑞權一個人在底下也不知道冷不冷,害怕不害怕。”太後這樣每天都想著張瑞權,她這兩日總是夢魘,夢見當初張瑞權小時候的事情。
“哀家昨晚做了個夢,瑞權和一個小男孩站在一塊,兩個人都衝著哀家叫娘,哀家明明沒有見過這個小男孩,心中卻覺得無比親厚,也好就讓我們一家四口團聚去。”太後的笑容淡淡得,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心力交瘁,心血透支,已經活不長了。她說道激動處,竟然嘔吐出一口鮮血來。
齊姑姑拿著帕子在她的嘴邊擦拭“太後,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像是要壓抑住此時難掩的心慌一般,齊姑姑的指尖一陣陣發涼,哪裡扶得住太後搖搖欲墜的身體,揚聲向外喊道,“太醫!太醫!傳太醫。”
小六子隻顧側耳聽著殿中動靜,死死攥緊了手指,任由指甲的尖銳戳進皮肉裡,來抵擋住以往不好回憶所帶來的思緒翻湧。
太後卻握住齊姑姑的手不讓她發出聲音“不許喊,這些藥都給哀家倒了。”她艱難地下了床榻,從櫃子裡找出懷著皇長子時候的玉鐲,套在手上“去找皇帝來,哀家要見一見皇帝。”她坐在凳子上大口的喘氣。
齊姑姑看這太後,不忍心告訴她真相“娘娘,皇上不會過來了,您忘了,皇上正預備著祭祀,李崇將軍又要班師回京,哪裡有空來看您呢?”她兩手在太後肩頸處,太後有些迷迷糊糊地,她手上加了些力道。
太後迷迷瞪瞪地,恍惚間竟然看見了先帝,她“哦”了一聲,然後就拿出妝盒來“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把皇帝請過來,哀家……哀家要見他最後一麵。”太後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空心的甘蔗,哪裡還有多少日子可活。這場祭典並不高明,隻要有心機的人略略思考一番,就能明白過來,無論她有多少心血恐怕都要派不上用場了。
皇帝對她的病心中都有數,這宮裡頭的人每個人都有兩雙眼睛,四隻耳朵,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皇帝明白她的病症,才借著這個病大動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