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姑姑強忍著淚意拿過太後手中的肚兜,沒有想得到的誇讚,她再一抬頭,太後已經沒了氣息。齊姑姑把肚兜放在太後的手中,手已經全涼了,她對著她跪拜,然後從袖子裡掏出那把匕首,太後對這個人世間已經毫無留戀。
齊姑姑動作很快,微微一笑。她把最後兩針縫完,然後用匕首抹了脖子,血液凝成了珠子“娘娘,奴婢無兒無女,也沒有什麼牽掛,您彆嫌棄奴婢了,奴婢接著伺候您去吧。”
腦海中所有的記憶,停留在她陪著太後嫁入王府的那一日。她是個卑賤的奴婢,在張家被差使多年,也當了多年的太後的仆人,沒有人把她當成人看,隻有太後說:“等你陪著我去了王府,等我自己能做主了,咱們再也不過這樣的日子。”
太後的死訊在第二日中午傳到了皇帝跟前,他早已經料到了這個結局,皇帝在白紙上寫了一個“忘”字,小德子回著話“皇上,太後娘娘是夜裡過身的,走的很安詳,齊嬤嬤也已經殉了主子,太後娘娘走的並不孤單。”
不知怎的,皇帝“哦”了一聲,罕見地滴落了一滴淚,但也僅僅隻有一滴,沒有一絲一毫多餘得,他回著話“以最高禮儀對待太後娘娘,不能輕慢太後娘娘,讓皇後去送太後最後一程吧。”他收了墨筆,什麼話都不想再說。
皇後跪在靈前,她驚訝地發現,自己一滴淚都流不出來皇帝的懷疑已經奪去了她半條性命,姑母的離世更是將她折磨成了行屍走肉。這世間隻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什麼都沒有。她看著身後的嬪妃,太後爭了一輩子,也是這樣的結果。她想,太後應該是很愛先皇吧,可惜先皇也已經與伊春貴妃葬在了一處。
來吊唁的人不多,嬪妃們大多也不是誠心誠意得,隻有皇後一步不離開“姑母,您在下麵要好好的過。”沒有人可以回應她,她想要的那個回應也已經躺在棺材中一動不能動了,皇後發出些“嗚嗚嗚”的哭泣聲,匍匐在地上。
太後過世,皇後也被幽禁。許多人不敢來沾染這份晦氣,也有人礙於麗妃的麵子,想來而不敢來。麗妃給皇帝捏著鬢角,她又穿上了鮮豔的衣裳,戴著盛大的冠子。
皇帝總覺得這個眼熟,這不是兩廣總督呈上來的嗎?他記得他不曾賞過人,故而多看了幾眼,雪白的象牙雕刻成繁花,最裡麵那一朵是雍容華貴的牡丹。
麗妃細聲細語地安撫著皇帝“逝者已逝,還請皇上節哀。”他她摸了摸自己的冠子,像是才注意到“皇上,臣妾昨日去內務府領月奉,看見了這個十分歡喜,今日就想帶給您看,您不會不高興吧。”
皇帝也拍拍她的手“你喜歡就好,你今日怎麼不在宮中好好歇歇,朕問過太醫,你剛剛大失氣血,應該在床上休息。”皇帝的話是關心人的,可卻沒有一點讓麗妃暖洋洋的意思,反而讓她有些發寒“太後的喪禮,你也不必去了,都是逝者,省了沾了病氣。”
麗妃謝了恩,便在榻邊坐下,傍著皇帝的手背絮絮訴說。不過是宮裡的一些瑣事,皇帝興致不大,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著,嘴上應付:“你是皇妃,後宮的事你自可做主。”皇帝被她吵得有些聒噪,太後昨夜地質問還在耳畔“皇帝,你難道真的不知道皇後的心意?”
皇帝想說知道的,他自然是知道的。在這宮中有人為了他的權勢,有人為了家族,隻有皇後什麼也不為,偏偏隻為了他的一顆心。皇後的佛堂中供奉著佛像,侍衛日日來報,她在殿中為自己,為太後,為她的爹爹祈福。
皇帝讓麗妃下去,他要好好想想這個問題,為什麼呢?他疑心她,並且殺光了她的親信,就算是這樣他也能夠一如既往地愛著自己嗎?皇帝沉下心來,無論如何,這場戲都要做下去。
京城的街道上都掛起了白布,杜蘅在家中也是清閒,不過難得地姚頌與蘇子衍都在自己這兒“你們二人今日怎麼不去陪嘉敏郡主,她一個人在京城中逛真的可以嗎?”杜蘅有些疑惑,天際是碧藍色的,今日天氣很好,萬裡無雲。
還不等姚頌開口,蘇子衍先說道:“咱們的嘉敏郡主啊,找到了一個更加好的人。”他想到今日嘉敏扯著李崇,信誓旦旦地向自己和姚頌說,以後有自己的玩伴,不需要再讓他們作陪“也不知道嘉敏郡主,是認真的嗎?”
杜蘅想了想“是李崇將軍嗎?”她聽蘇子衍說了那日街上的事,按照嘉敏這個性子,很難不對這樣的大膽的熱烈的男子動心“嘉敏還小,哪裡知道情愛是什麼,不過是把他當成自己的夥伴罷了,一切不要擔心了。”話是這麼說,可事實哪裡如此。
姚頌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看二人都看著自己,才尷尬地猛灌了一口茶“你們彆看著我呀,繼續聊你們的。”
“你這樣,我們就是有八張嘴也說不出啊,禮韞,你怎麼了?生了病了?”蘇子衍說這就要去試一試他的額頭。
“不是,不是。”姚頌一把打掉他的手“衍之,馥鬱,今日我是想要向你二人辭行的,辭呈我已經遞了上去,涵兒越來越大,若是他長大問我,他的娘是誰,我該如何回答,我不想欺騙他,也不想他因為這個而感覺到壓力,我父母也老了,需要人照料。何況京城這麼亂,也不利於涵兒長大成人,我準備帶他回我父母的莊子上,等他長大一些再看看他的意願。”姚頌磕磕絆絆地把這句話說出來。
杜蘅與蘇子衍對視一眼,還是杜蘅先開了口“你能思考的這麼周全,我們作為你的朋友,很為你高興,以後有什麼事,隻管來找我們。”
沈嘉敏今日與李崇一起跑馬到了郊外,遠遠眺望,更見萬物清明,天地空曠遼遠,李崇的衣帶被風吹拂,沈嘉敏用了力才能追上他,她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想到一個詞——鮮衣怒馬。
“你不去找那兩個文官,偏偏和皇上說讓我來陪你做什麼?小郡主,知不知道我可和你不一樣成日閒著。”李崇衝沈嘉敏挑著眉,他青藍色花紋的袍子掛著一個朱紅的平安福,沈嘉敏笑了笑,原來大將軍也有女人氣的一麵呀。
沈嘉敏有些彆扭地拉著馬韁繩“你既然都說了他們是文官,那我是武將的女兒,自然要你作陪了。”沈嘉敏的鬼點子多個不停,那日見過李崇之後,當即向沈侯爺提出讓李崇來陪自己,沈嘉敏一個旋轉摘下了李崇的帽子“追上我,就給你。”
李崇似乎也並不討厭這種相處方式,軍營中的女人都難有這麼好的騎術,李崇笑了笑,策馬跟了上去。很快就追上了她“小郡主,你是不是小瞧人了,行軍打仗我都不在話下,哪能在騎馬上輸給了你呢?”
沈嘉敏從馬上下來“喂,難道我沒有名字嗎,你這樣小郡主小郡主的叫著,讓我很沒麵子呀。”
李崇風流地吹一個口哨“本將軍愛怎麼叫,就怎麼叫。”然後悠哉悠哉地牽著馬兒去一旁吃草,沈嘉敏拍拍自己的臉,跟了上去。